天授帝摇摇头,无奈一笑:“说来说去,还是三郎适合。你……”他一直认为是九郎还记挂幼时与三郎的情谊。
沐慈面无表情,没有说什么……并不好在这时候说“我和他其实不熟”。
天授帝想想,这兄弟俩也算有些感情基础,便点头:“三郎应该是不会欺负你的……吧?”他又不确定,皇权这东西杀伤力太大。
沐慈很理所当然道:“无所谓欺负不欺负,兄弟若齐心,精诚合作,则是双赢,若起了冲突,两败俱伤,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天授帝叹气:“若是真能荣辱与共,分工合作,也是大幸之福。就怕……九郎,皇权是不同的,特别是皇家兄弟,做到齐心一体太难,你明白吗?父皇之前许你封地,做个藩王,就是害怕……你若平庸些,一生锦衣玉食,逍遥自在倒罢了,可你的性子不是贪图自己安乐的,父皇最怕你太能干,遭了忌惮,不能一展所长,还要被迫对人低头。而最大的威胁恰恰来自你做了皇帝的兄长。皇帝掌控天下的生杀大权,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父皇怕你无法与之抗衡。”
“我不会走到与皇帝对抗的地步,不用担心。”沐慈偏头瞧一眼皇帝,“即便是您,我之前也只是不肯与你讲感情,却从未与你对抗过。至始至终,在国家与皇权利益上,我与您始终保持一致。”
“那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能够容忍你……”天授帝着急表白。
沐慈没说话,只用一种幽深澄澈到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平静凝视天授帝,让天授帝……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太子也是天授帝亲生的儿子……
他死了。
虽然是罪有应得,可他却的的确确,死在了亲生父亲与兄弟手上。
天授帝:“……”
众人:“……”总算明白,为啥楚王说些大不敬的话,陛下一点都不生气,实在是……没办法反驳啊。
天授帝快憋死了,却不得不承认,沐慈的确是对的……
哪怕沐慈一提到私人感情就冷得刺人,说话太过直白甚至堪称毒舌,常把天授帝的肺叶子顶出来。天授帝也从未真正生气,反而越来越疼爱自家宝贝九郎。
不仅因为九郎是他最爱女子所生,更因为,九郎的确……从未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利益始终保持一致。
比如:
——沐慈从未私下收买天授帝身边人的忠诚。
就连牟渔成为沐慈义兄,几乎可算是天授帝亲手推给沐慈的,但沐慈也从未动摇过牟渔对天授帝的绝对忠诚,连私下里牟渔想透点消息,沐慈也是拒绝的。
羽林卫二营也是天授帝正式交付,沐慈才正大光明划入他的羽翼之下的。
那么多朝臣做了沐慈的老师,沐慈也从未私下联络过,包括亲姨父王又伦。
而太子呢?藏私兵,截留武器,收买朝臣甚至御林军……
再比如:
——沐慈从未以权谋私,作所作为都以国以民为先。
看奏本,沐慈是经过天授帝同意才正大光明“看”的,他无权限干涉的就从不越权,亦不以此谋私。
哪怕后来天授帝让他理政,他也只是把关,并不擅自处理。有所建言也并不强逼天授帝采纳,具体该怎么处置,他从不越权自专。
还有大洪灾的处理,沐慈心黑手狠的几个政策建议,都是站在为国为民的立场上,甚至不惜危及到他自己的个人利益。
——沐慈也从未试图伤害天授帝性命,动摇天授帝的地位。
在宫变之前,沐慈从未趁乱收拢权力。
定王遇刺,沐慈努力平衡天授帝与定王的关系,没有趁机谋夺兵权。
宫变之时,沐慈也毫不犹豫救下皇帝,不顾自身还在敌营。
反观太子,两三年监国期间,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把持朝政,霸权捞钱,甚至危及河工,险些酿成大祸。
最后甚至发动宫变……
还有更多事例,沐慈的种种德政,不仅没有危及天授帝的利益,甚至让他的得到更多利益,国家稳定,皇权也更巩固。
所以……
沐慈再毒舌,依然活着,活得滋润。
而太子不论表现多诚惶诚恐,恭敬万分,却死了。
沐慈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我想,你并不需要我一一举例了。”
天授帝:“……”
有个这么漂亮、娇贵的儿子,却一点也不萌。
不高兴!
……
“可是……”天授帝最后问,“你怎么保证你的兄长不短视?”
沐慈很坦然:“我相信有我在,不会有短视的兄长。”
且沐慈的字典里,还有个很美妙的词,谓之“调!教!”
天授帝欣慰地笑,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看着聪明懂事的儿子,眼眶却不知怎么就红了。
他忽然一把抱住沐慈,用力拍拍他的背。
“儿子,父皇倒希望你别这么守规矩啊……你这个傻孩子,倔牛儿……凭你的本事,什么不能做啊?守这些规矩,讲这些道理干什么?”
却想起儿子受了内伤,拍第二下就放轻了……
众人:“……”三观有点裂,那饱含自豪骄傲,嘚瑟的,恨铁不成钢的感慨,是在炫耀吧?
有这样溺爱孩子的爹么?好吧,不止是他,姓沐的爹都这样。
沐慈被抱被拍,却有一瞬间的怔神。
——我守规矩,讲道理吗?
呵呵……是啊,但其实,我并不是生来如此的,从小聪明到妖孽,有什么东西能难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