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做一个十分奇怪的动作:双手举高在头顶,身体保持正直,左脚稳稳站立在地上,另一只脚的膝盖高高抬起,保持这个姿势,眼睛平视前方。
不知是累的还是虚弱,他一头大汗淋漓,随意扎起的发丝有几缕黏在脸上,瘦到面颊凹陷的小脸却不见一丝绯红,苍白到透明,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微不可见,衬得额头一道暗红的伤口更加狰狞可怖。
沐慈正对大门,见了来人,唇角微扬,绽放一个十分轻浅的微笑:“你好,朝阳姐姐。”
这一笑,把崔院使看愣了。
九皇子自从清醒,一直是冰封一样的冷漠,连目光都没有什么波澜。他还是第一次见九皇子情绪外露,而且……还是在笑。
笑容缓和温暖,眉目灵动,造物神奇。
朝阳郡主被迷得神色恍惚,然后赞叹,这一张叫女人都嫉妒的脸是怎么长出来的呢?怎么看都那么漂亮,叫人无法不心生爱怜。记忆中,年幼的沐慈也是粉糯糯的小团子一个,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揉怀里捏捏捏,可惜一直都看得到摸不着。
几年不见,小粉团已经抽条成了小少年,眉间还有点稚嫩青涩,却更有了一种倾世的风情。就是瘦得太厉害,看上去身体就不好……弟弟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怎么哭了呢?不是应该笑吗?”沐慈收了动作,眉目温柔,伸出玉雕般的手指,用指腹轻轻给朝阳擦眼泪。
朝阳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小仙子……”朝阳一时想到弟弟已经大了,不适合幼时的诨号,又称,“阿慈……”她哽咽着,伸手……又怕会把弟弟碰碎。
沐慈微笑拉过朝阳的手,放在脸上:“没关系,姐姐,想摸,想捏都可以。” 声如花间一支浅溪,清泠悦耳,让人通体舒泰。
朝阳先摸了摸沐慈的脸,入手滑如凝脂,比剥开壳的鸡蛋更润一些,鼻翼间还能闻到沐慈身上的淡淡清香。朝阳忍不住轻轻掐了他的脸一把,因为瘦,皮肉不多,她心疼极了,又摸了两下。
“怎么这么痩?”朝阳心疼,轻轻一摸就能摸到他皮肤下支棱的骨架。
沐慈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朝阳知道许多事不好说,更是心痛,她又抬手,想摸摸沐慈额头上结痂的伤口……这可不是随便的磕碰,而是很深的伤口朝阳只能用手指轻触额上伤口周边皮肤:“疼吗?”
“现在已经不疼了。”沐慈道。
朝阳见他的下巴和喉间还残存一点青痕,依稀是手指印,被人掐出来的。朝阳忍了忍,没忍住问:“是谁欺负你了?”
沐慈还是没有回答。
“阿慈,你怪我吧,我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你。”朝阳又想哭。
“不怪,别哭了,我会心疼的。”沐慈轻轻的哄着,他的美貌,配上心疼专注的眼神,让人深溺其中,无法呼吸。
这么漂亮的人,却受那么多苦,朝阳更加想哭:“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管不问的。”
“你幼时的陪伴已是情谊深重,我怎么能为此责怪你?好了,都过去了,不说了,你现在不是来了吗?”沐慈说,这个朝阳郡主在原主在冷宫时就给过温暖。如今境况不明,她也不怕得罪人,立即过来看望他,表明态度。
这种不掺杂任何功利的感情,沐慈会很珍视的。
朝阳见弟弟如此懂事,只能叹气,苦笑道:“现在好了,你从冷宫出来,被封为长乐王,算是苦尽甘来了。”这说明天授帝认了这个儿子,承认沐慈是他亲生的,想来不至于再狠心对他了。
“希望吧。”沐慈很无所谓的语气。
朝阳看沐慈没什么鲜活气,想着冷宫苦,弟弟又被冤屈,就算承认了他,也迟到了十六年。再说宫里这环境,出了冷宫不一定是“甘”,他一无所有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也许会有更多苦难。
“以后我……”朝阳刚想表明立场。
“知道知道,”沐慈打断她,拍拍她的手臂,“有空入宫来看看我就行了。”
朝阳:“……”她有些讶异于沐慈超然平静的态度,再看向他漆黑通透,仿佛沉淀了无尽智慧的目光,只觉面前这小少年熟悉却陌生,但莫名让她有一种安心感,便不再有许多担忧,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叙旧之后,沐慈去了一趟净房,良久才出来继续活动筋骨,换了动作,将另一只脚抬起,抬到一半……崔院使赶紧过来劝阻:“使不得使不得,伤口……”
沐慈只好保持在一半,做简单版的动作。
朝阳郡主皱眉:“伤口?还有哪里伤着了?”就像动手拉开沐慈的衣服看。
沐慈赶紧抓着领口,微笑:“姐姐,我长大了呢。”
是啊,都是半大少年了,朝阳便不好意思收了手,追问:“哪里伤着了?”
沐慈淡淡瞥一眼说漏嘴的崔院使。
崔院使:“……”·
崔院使无奈极了,只好隐晦对朝阳郡主说:“膝盖上有点……这么动来动去,容易牵扯痛处。”
朝阳郡主将信将疑,看两人的神色却知道不适合再追问,反正沐慈现在活着,能动弹能说话,就比什么都好了。便转开话题,问:“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健体回春功。”沐慈介绍说,“是一套激发肌体活力,恢复健康的功法,不重攻击,只适合作为基础练习用以提高体能,柔韧筋骨,将来要习武也可打底子。”
沐慈多年练习体术,融汇中国古武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