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苏桓在他们面前笑得一脸灿烂,在这些人面前却沉默不语。

“呜呜呜,娘……”苏桓大哭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郭杨立刻闪身进屋。

大夫也在,还有苏老六,其他几个面生的可能是苏家的亲戚,都凌乱地站在屋子里,不大的小屋人满为患。柳氏躺在床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苏桓跪在她床头,眼泪直往下掉。

“咳……咳……桓儿,娘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娘是因为寿数到了才死的,和你…没有关系,知道吗?”柳氏艰难地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擦掉苏桓脸颊上的泪水。

“知道知道,桓儿知道。娘不要走……桓儿不……不调皮了,以后都不去私塾…偷听吴先生讲……讲课了,就在家里陪娘亲……”苏桓一句话讲得支离破碎,哭得停不下来。

“桓儿很乖,娘亲最喜欢桓儿了。桓儿记得,要读书,要出去看看,不要像爹娘一样,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地方,没……没出息……”柳氏说完最后一个字,手臂无力地垂下。

苏桓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去握住柳氏的手,一个劲儿地叫娘亲,娘亲……可是,再也没人回答他了。

“娘!”苏桓扑上去抱住柳氏,放声大哭。

哭声从屋内蔓延到屋外,汇成一片,苏老六别过头去,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大夫收拾起医药箱,抱歉地向苏老六道别。

“你娘已经死了,不需要你再卖身给她治病了,把钱还给人家!”苏老六短暂地悲伤过去,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淹没在一堆皱纹里的小眼睛愈发看不清了。

苏桓还没从伤心里缓过来,听到他爹的话才迷茫得抬起头,脸上遍布泪痕。

“你这衣服也是别人的吧,都还给人家。”苏老六又说。

“不要。”苏桓抽泣着,口齿却很清楚,“我要跟伯伯走。”

“你说什么!你!你这个逆子!”苏老六气得拿起一旁的凳子就要往苏桓身上砸去,郭杨眼疾手快,制住了苏老六的动作。

“你!”苏老六怒目圆睁地看着郭杨,“老子教训儿子,外人让开!”

“苏桓还小。”郭杨很冷静地说道。

“狗屁!老子管教儿子哪轮得到你插嘴!”苏老六甚至连郭杨都想打,被郭杨扭住手臂,按在当场。

“尊夫人死了我们都很遗憾,请不要把气撒在苏桓身上,他还是孩子。”郭杨又说。

“你他妈放开老子,信不信老子去报官!”苏老六还在叫嚣。

苏桓站在旁边,居然有些想笑,原来除了娘亲外还有能制住爹爹的人啊。

一只小花猫从篱笆墙边走过,柴门开了一条缝,它蹭啊蹭,“吱呀”一声,柴门开了。它兴奋的窜进去,这个小院子里挂着的咸鱼干已经让它窥探已久,每天都能闻到好闻的鱼腥味传出很远。

“老夫当初离开时就没准备再回去…”

门内响起人说话的声音,它往旁边一跳,良久才探出一颗小脑袋四处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人,又跑出来伸长爪子挠了挠,试图够到它心心念念的咸鱼干。

“…朕需要你…”

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依旧不时伴着风飘过来,小花猫刚开始还会害怕,有过几次后它发现只有声音没有人来,便开始安心得够它的小鱼干了。

如果跳到屋檐上,往下伸爪子,挂着鱼干的绳子有些长。

如果从窗台往上,鱼干支出去不少,又太远了。

就在小花猫上窜下跳之际,茅草屋的门终于开了,一个长相俊秀、表情严肃的男子率先走了出来:“老师的大义朕与锦礼都会铭记在心。”

“你不是爱说废话的人,明日何时启程?”吴崇禧在他身后,脸上有些无奈,好像答应了件让他不太高兴的事。

“这个…”夏文轩难得也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学生是想今晚启程。”

“今晚?咳…为师知道你勤勉有加,但是为师年纪大了,你且体谅体谅。”吴崇禧对于这个学生的勤勉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夏文轩沉吟了片刻,说:“那就听老师的,明天一早启程。”那样子颇有些遗憾。

吴崇禧果断无视,催促他:“还磨磨蹭蹭干什么,你再不回去郭将军得来要人了。”

“老师,学生还想请教一件事。”他堵在吴崇禧的门口,大有一副不解惑不愿离开的意思。

“说。”

“学生观这苏桓不像是苏老六这等莽夫能生出来的,且他虽年纪小,倒有几分长得像故人。”夏文轩说得轻松,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吴崇禧,等待他的答案。

“老夫料到你会有此一问,”吴崇禧斟酌了下,继续说,“老夫看你与那苏桓相处的不错,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稚子无辜,请…皇上不要降罪。”

最后的几个字,他说得极小声,连夏文轩也只是堪堪听见。

夏文轩没有表态,他点点头:“知道了,学生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来接老师。”

夏文轩扬长而去,吴崇禧则悄悄松了口气,苏桓乃罪臣之后,本应没入宫中为奴,他私自将其救出,实是牵连满门的大罪。

还好,皇上没有怪罪。

夏文轩回到客栈里的时候有些晚了,但是他的房门里却透出了烛光。

他推门走进去,郭杨坐在桌边,床上的被褥团成一团,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夏文轩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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