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往岸边走了几步,在一株古树下驻足。这是一株枝干黢黑的古树,大多枝桠都已死去,稀疏存活树枝上,浓郁的绿叶染出一又一片繁茂的翠色,如碧玉一般青翠欲滴。
树下,立着一块比人高的石碑。
看到石碑上的字,原来还惆怅伤情的宋于明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原来这是一块墓碑,碑上的字刻得很深,用血色书写着:宋左丞相陆郎瑾墓。
墓碑下小小楷书刻下的立碑人,是十几个一看就知道是风尘女子的名字。
“啧啧啧。”宋于明顿时醋性大发,指着墓碑挖苦道,“痴情女子薄幸郎。看看陆郎怎么这么fēng_liú倜傥啊,还有这么多名妓为你立碑。要不要我来数数这里有多少个痴情的青楼女子的名字?”
“别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陆瑾重重捏了一把宋于明的脸,转身道,“那你就在这里数着有多少吧,我回家了。”
“诶你……”这个人脾气太大,开两句玩笑就心虚生气,宋于明只得死皮赖脸地跟上,好说歹说劝说个半天,才勉强把人给劝好。
一起穿过一条小巷,便到了陆府门前。
昔日富贵高门,今朝沉寂落寞。几片杏花飘落在门前石阶上,宁静无声。府邸的大门紧闭,却没有一丝蛛网,甚至不见灰尘。
难道,里面还有人?陆瑾走上整齐的石阶,向紧闭的大门上,用门环轻轻叩了叩。
虽然自己心里都不敢相信,这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人?
“谁啊?”静默半晌,门里竟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此熟悉的声音……是清芷!陆瑾心头一颤,这是庶母贴身丫鬟清芷的声音,她还活着?!
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生死一线之时,陆瑾也从未有过如此紧张,勉强冷静下自己,答道:“是我,陆瑾。”
“相公?”门立刻被“吱”一声打开,一名年轻的女子惊喜地冲出门。看到陆瑾,瞬间愣在原地,又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相公!”
虽然知道宋人叫“相公”和叫“公子”是一个意思,不过乍一听这个称呼,宋于明还是觉得特别别扭!感觉自己的人被占便宜了!
“相公!真的是你回来了……呜呜呜……”看到陆瑾回来,清芷竟然顿时掩面泣不成声,“呜呜呜……”
大暖男宋于明最怕看女生哭,其实,是怕阿瑾如果上去哄她自己会直接打翻醋坛子!宋于明眼疾手快地把陆瑾拉到身后,立刻上前一步对清芷道:“小妹妹别哭了,他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是高兴的。”清芷抹了抹泪,破涕为笑道,“你们先请进去坐坐,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言罢,清芷转身就跑。
夫人?她也还活着么?陆瑾微微愣了。
耶律天泽屠城,从来不留任何活口。听说当年血洗建康城,就连牛羊也没有一只幸存的。方才见到清芷还活着,就已经令人吃惊不已。庶母也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先进去吧。”宋于明高高兴兴地拉着陆瑾的手走进前厅坐下,就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这是阿瑾的娘家,可不就是自己家吗?他回家了,自己能不跟着一起高兴吗?然而他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呢?
“阿瑾,阿瑾?”宋于明轻轻唤了他两声,“怎么了?高兴得不会说话了?”
陆瑾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好吧,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反正他高兴就好。没人陪自己说话,宋于明闷闷地往四周打量。
这雕梁画栋,一看就是当年富贵气派的人家。再说这么大的宅院,当年上上下下仆人应该不下百位数才能打理得起来吧。可是如今只剩那么几个人了,这偌大的宅院看起来就显得格外荒凉。
真是当时越繁华,而后越落寞。
突然,宋于明注意到东面大柱子后似乎有个人影,正偷偷摸摸地探出头往自己这边看。
“小玉!”虽然只见过一次,不过那次印象真是相当深刻啊,宋于明还是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小玉?听到这个名字,陆瑾抬起了眼,往堂前看去。
“唔……”小玉从柱子后走出来,犹犹豫豫地走到宋于明和陆瑾面前,“二位哥哥,你们来了。”
“啊呀真的是你啊!哈哈哈!”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过在另一个地方遇见以前的熟人,总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宋于明站起来摸了摸小玉的头,笑道,“又漂亮了了啊小妹妹。”
“噫。”小玉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漂亮了。”
“我……”宋于明扶额。这算是被夸了的意思吗?
小玉又默默走到陆瑾面前,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失声痛哭。
这些人为什么看到阿瑾都要哭?难道阿瑾身上抹了辣椒水吗?宋于明走回他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看他,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小玉,别哭……”陆瑾伸出手,抵了一方帛帕。
宋于明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陆瑾手中的帛帕,弯腰在小玉脸上抹了一把,再塞进她手里:“你看,刚夸你漂亮,哭了就不漂亮了!”
小玉接过帛帕,擦拭着自己的泪水,抽抽噎噎道:“哥哥,冈州只有我一个人活了……我娘死了……呜呜呜……我一直都在想见到你……”
“小玉别伤心了啊。”宋于明离她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看我们大家不是又见面了吗?”
“小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