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先生可得多等一会儿。”
方文述放下碗,伸袖子抹抹嘴,含糊道:“多谢小公爷——听说小公爷在丸都城已建奇功,可是真的?”凌琛嗯了一声,方文述嘶哑着声音道:“侥天之幸!若你再晚一日,只怕丸都城下又能用大浩军的尸骨建一道京观了!”
凌琛一惊,失声道:“谁?平壤方面的援军?”立时自己摇头否定掉了,他的斥侯最为小心着意的,便是平壤方向。高句丽军要想偷袭,亦是大不容易。他瞧着衣衫褴褛的方文述,立时想到了正确的方向:“你是说——北戎?大雪天里,他们如何过燕山?”燕山东陲三峰,桓都,凤陀,龙壤,壁立千仞山势险峻,更兼冬季大雪封山,直是绝地。若是驱士兵冬日翻越燕山,自是死路一条。凌琛这样的百战将军,温郁渎这样的马上君王,深知北疆冬季之威,绝不敢冒这样的奇险。
方文述叹道:“不错,但是他们并不是翻山,而是穿山。”凌琛微微一震,立时镇静下来,听他解说道:“辽东一部在燕山中,发现了一条秘道。——其实是一条暗河,直通野塘江。温郁渎用了不少手段,打探出了这条暗河所在。”凌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们知道了这条暗河,所以……是温郁渎要杀人灭口么!”
第26章 自陈
方文述点头道:“岂止是杀人灭口?他本来想攻你一个措手不及,与高句丽合作,将你们全歼在丸都城下!不想你跟武德将军竟然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他还来不及与高句丽联系,你便进了丸都城。既然高句丽已全军投降,他前后夹击的筹谋就成了一场空。只能龟缩回辽东与他结盟的那个部落。大约……现下打的是你军粮营的主意吧?”
凌琛冷笑道:“现下半岛俱平,要打我军粮营的主意,只怕也没这么容易。”说着,站起身走到门边,对侍卫们下令道:“今夜双岗,在营内加一层暗哨,在林中加一层流动哨。”又嘱咐道:“告诉弟兄们,这儿不大妥当。到江边取水,饮马,都不得落单。”交待清楚,方又回至火边坐下,对方文述道:“请先生把别后事体,一桩桩讲与我知晓。”
方文述见凌琛安排的滴水不漏,吁了口气,便一五一十地讲起了自己的遭遇来。原来他在燕山山脉的尽头,一个偏远部落中寻得了自己的异姓大哥贺马头。贺马头有一身医马训马的好本领,在北戎部族中甚受尊敬,又因以为回乡无望,已在北戎娶妻。他想着在大浩孤苦伶仃的妻儿,却又抛不下已经怀孕的北戎妻子,亦是左右为难。幸而那北戎女子也是个重情义的,愿意与他同归大浩。
但贺马头到那部族的首领面前求恳,却碰了钉子。北戎人因他医马本领极高,本就不愿意放他离去,那首领便刁难道:“大王要我们放了大浩人,那是没有法子。却没有命令叫我们送自己的北戎女子给你。”
方文述讲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小公爷,我当真懊悔,没有听你的话,没有小心提防温郁渎。”原来当初温郁渎曾对凌琛说过,方文述能用木屑与蜡作出山川图形。凌琛与他打交道多矣,立知他对方文述有所忌惮,回到武州连忙给方文述那一路使节送信,要他千万多加小心。一旦生变,立时回返大浩云云。但是方文述满心要将贺马头一家带回大浩,因此也不在意凌琛嘱咐,只在北戎部落中活动,想求得一丝转圜之机。皇天不负苦心人,北戎王侧妃名月朵者,正是这部族中出身的女子,此时正回娘家依风俗“走亲”,听说大浩使团在此,便传过话来,想要向使团中人学习中原茶道。
凌琛听得“茶道”二字,神色古怪起来,方文述见状,问道:“小公爷,可是有什么不妥?”凌琛抽抽嘴角,道:“没有,只是觉得这北戎王到我大浩走了一遭,北戎宫庭里便处处学起汉俗来了。可不是东施效颦么?”方文述点头道:“也是楚王好细腰之故,据说温郁渎这些时日,宠爱上了一名会茶道的汉族娈童——”凌琛听言,暗中气恼地翻了个白眼。方文述继续说道:“那娈童日日侍候他用茶,因此后宫妃嫔们嫉妒不已。月朵是个有心的,见自己娘家附近有大浩使团,便想向我们学习茶道,以此固宠。”凌琛听得“固宠”等语,只觉一阵恶心,恼恨不已。强自抑制住了。静听方文述讲述其后诸事。
方文述既应了月朵,教习她茶道,以换贺妻自由。见她总是性急催促,举止有异,仿佛急于离去一般。便耐心周旋,暗中套话,竟打听到了北戎王秘密率几部军马到了燕山之中的消息!
他们身在险地,不敢怠慢,连忙悄悄送信回武州。又派出几个小队,冒险到燕山中去监视北戎军队动向。但是那秘道之所以为秘道,不仅是因山势险峻,更因道路奇异,多有暗沟山洞,进去者大多迷失在山间,十九不还。方文述等冒险走了一段,便已在山中迷了路。又兼雪越下越大,众人被困在一个山洞之中,进退不得。眼看这般下去,不是冻死,也要饿死在这绝域之中。
方文述说到这里,忽地扑翻身跪倒,向凌琛叩头道:“世子,我什么也不瞒你,只求你……求你将来放伍伦一条生路!”凌琛微微一惊,看着方文述的目光忽转深沉,道:“你的意思是——”
方文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道:“伍伦是为了救我性命,才投降了北戎的。”凌琛目光闪动,忽地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