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舟就像在游怀水房中扎了根。除了像晨起练武吃饭休息这样每日必须做的事,他空闲的时间就是按时按点地到游怀水房里报到。
好吃好睡,连带着游怀水整个人气色都好看许多。
——似乎还长了二两肉?
游怀水不置可否。
反倒是叶归舟,他连日跑到游怀水房里扎根搭脉研究病症,倒还真给了他得出了几分猜测。
他倒不纠结,有了猜测立即便下山去了,在游怀水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黑碳味嘎吱脆的乐山晚膳后方才顶着一头杂草外加一身破烂回来。
“叶少侠这是……去哪个山头当乞丐了?”
“噢,我刚刚下山一趟。对了!”叶归舟冲他爽朗一笑,格外真诚,“游公子给我借点血成吗?”
游怀水:“……”
*
事后,游怀水看着叶归舟凑凑合合给他包扎起来的手腕,心里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大概是吃错药了。
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叶归舟得了他的血,忙得更加脚不沾地,往往是除了中晚回来煮顿饭,然后就一整日的不见影踪。事后叶少侠的解释是,这饲蛊须净且静,且这害人的东西靠得太近,不免怕又叫游怀水沾了毒气。
游怀水的血中有蛊。
那绦丝白状的肥白肉虫浴血而出,迅速、贪婪的吞食掉了跟它在同在一个皿中的之余毒虫。
叶归舟跟前来看热闹的游乐山都被这玩意恶心得不得了,又不好把这害人东西带回去,连着药草同饲蛊的器皿一起烧了个干净尚不放心,又再烧上硫磺三道才算作数。
当天他俩都兴致缺缺,晚膳都没动多少,反而是游怀水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照旧温文儒雅,冷淡如昔。
“非毒即蛊,料到了。”
叶归舟很是闷闷不乐,控诉道:“那游公子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就由着我瞎闹。”
游怀水手撑着下巴,凤目微垂,手里还翻着他那本旧书,唇角带笑:“游某道是蛊,但也不知道是什么蛊。叶少侠学杂颇精,可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叶归舟答不出来。这巫蛊之术支系庞杂,惊奇诡妙。他懂的那一些皮毛在别人看来高深,放在行家眼里实则连入门都算不上。而他转念一想,游怀水既然对自己身怀异蛊有所猜测,却又藏身在这深山之中,未必是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蛊。
但其中辛秘,又岂是他一个萍水相逢、不日便将陌路之人所能掺合的?
叶归舟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打通其中关节,也理应该释然了。可他心里头却不是那么对味。这大概就是有种偏差,虽然自己一脑门子发热的想着办法对别人好,但到后来才发现 ,自己这种好,对方明面上是虽不拒绝却也一直十分冷淡。因为游怀水不需要。
而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游公子好呢?好像也没什么道理才是。他们原先都是极其陌生的人,只是因为他救了一遭他的家仆,作为报答方让他邀他小住。像他这样反而反客为主的替主人家煎药做饭还主动给看病的,一般人看来,都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初出茅庐的叶少侠一下子就冻住了。心头那朵热情小花突然就像是被暴烈的风雨吹打过了一般,蔫蔫的。
游怀水方一抬眼,便瞧见叶归舟这脸色黯然,莫名沮丧的小模样。可他向来心性冷淡凉薄,就是察觉出哪里不对,也不会明说,看一眼,便只是看了一眼,又是低下眉目看着他那本早早读透的旧书。似是只要他一直这样将满眼珠华,尽收眼下,便能求个定局。
“天色不早了,叶少侠也趁早歇息吧。”
叶归舟走后,又是一室寂静。
然而他这一路所求之定局,增了变数,却又还能安定得起来?
世事如棋,向来乾坤莫测。
*
叶归舟隔日便同游怀水辞别下山。
他昨夜一夜难眠,辗转反侧。一时觉得自己已在这山上耽搁了多日,理应早日下山去寻他那不知去处的二师兄归尘;一时想起游怀水一身病骨还有那副面目,又觉有些放心不下。
翻来覆去许久,脑子想起最多的,还是游怀水那双眼。
恍若魔怔了一般。
而直到鸡鸣白露,他犹犹豫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同主人家辞行。
游乐山自是万番不愿愁的慌,没了叶少侠,这烧菜做饭的重担就落到他身上,虽说大丈夫能伸能屈,但有得吃谁也不想虐待自己的脾胃。
自从叶归舟上了山,他主子便益发嫌弃起他做的吃食,从前还勉为其难说吃上一口,如今别说吃了,看一眼都算是抬举他了。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少侠要下山,他也没办法。
愁啊。
游乐山就这么苦巴着脸把叶归舟送走了。他主子依旧在房里,桌上依旧是那本摊开的旧书。
第五章
再说叶归舟。他记着道云真人说的话,下山后便一路寻着这江湖中最繁华的地段找师兄去了。
可这最繁华的地方这一话说来容易找来难。叶归舟在茶馆打听半天,犹豫不决。最后占星卜卦、太乙六壬胡乱算了一通,择了关中要塞凉城去碰碰运气。
不过启程第二日他便有些后悔起来。这凉城的确是风广物博,醇香美酒,银刃弯刀,剔透美人……琉璃万象,皆带着塞外的风沙与粗犷,显出这座城市非凡的气度与繁华。
——但就是不像他那师兄会去的地方啊!
叶归舟下山前倒是狠狠做了一番他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