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时,她的心跟着抖了抖,下意识的掠近,从一个最安全的角度出手,一把将人捞回,让男人保住半竖立倾仰的姿势,尽量避免触碰到他的伤。
接住伤号,又一回旋,身似流光,踩着画毫,从树枝底掠出,几闪到达之前路过山岭顶的一块较平坦的地方,坐地,将男子放坐,再扶着他,腾空出一只手,找出丹药,捏碎,洒到伤口上,又强行撬开他的嘴,再喂下一颗。
实施完救人的最基本措施,余下的就是等待。
在被洒上药粉后不久,男人的后背终于不再渗血。
等待是一种煎熬。
时间一点点过去,墨泪紧紧的抿着唇,眼前的男人已回天乏术,如果再早遇几天,她自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从阎王手中抢回他的命,可现在手上没了救命丹,爱莫能助。
曾经,她一度以为在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可以做到笑看他人生死而心不起波,当真正的看到一个生命即将逝去,她仍然会心生不忍。
有心无力,墨泪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奈的感觉,心情无由来的变得沉重。
一息二息……
在足足过了约二柱香的功夫后,男子的呼息急促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他触电般颤瑟了一下,“啊”的痛叫着睁开了眼。
双目空茫,眼珠无神。
那双眼呈出灰色。
一直留意着的墨泪,心神繃紧,喉咙都有点发硬:“抱歉!我救不了你。”
或许,他的生死跟她无关,可她还是觉得有负期待,他开口求助就是为了活下去,可她救不了他的命。
男人的眼珠动了动,慢慢的聚焦,然后终于有了点点神彩,而当瞧到眼前的面孔时,他全身抖了抖,盯着看了足足有半息,动了动唇:“多谢!”
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语气里的份量却重愈千斤。
一股酸意似电流漫过心房,墨泪垂眉敛眼,再不忍直视:“你最多只有二刻钟的功夫,可还有未了心愿?”
二刻钟的时光,何其短暂,可是,却是他所能拥有的最多时间,也是她估算出来的最长时刻,或许,他有可能根本支撑不到二刻。
男子咬着唇,右手慢慢的移到胸前,紧贴着铠甲一点一点的爬往胸口,好一会儿,他的手按捂到左胸佩着的团徽上。
他的身子又抖了抖,眼神恍惚了起来,好似想到甜密的时光,唇角慢慢的上翘,翘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的眼眸,迷离而冷凄。
那笑意,却洋溢着幸福、温暖。
眼角瞄至那一抹笑,墨泪的心揪成了一团。
笑,没有维持多久,又慢慢的淡去,他的眼里浮浓浓的痛意,再之是挣扎,像是困兽一样的挣扎,是犹豫不定的挣扎。
良久,他好似下定了决心,重重的一咬牙,用力扯脱了团徽,紧紧的攥在手心,视线又一次定定的锁住身边的人,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侧面的少年。
墨泪微微的抬眸,她明白男人的意思,他是准备交托未尽心愿,同样,她也理解他的顾虑,无论是谁当不得不将遗言交托一个陌生人时会不慌惶,不矛盾呢?
她不问,也不避,更不恼。
四周安静,甚至听不到虫鸟的鸣声。
男子猛的一正身,离开了人的扶持,撑地一转身,向着面前的人,弯腰,低首,一个头磕下地。
心弦一繃,墨泪的气息乍凝。
男儿膝下有黄金。
九州脉修者人人心高气傲,只对强者敬服,但,也仅是敬服,若非绝对的死忠,绝不曲膝,可是,那个男人却曲膝下跪!
那是有何等重要的遗愿需要交托,才令他如此郑重,如此决然?
她呆住了。
男子头触地,顶礼伏拜,身子似触了高压电,微微颤抖。
足足过二息,墨泪才勉强镇定来,视线下垂,默默的看了看,终究是狠不下心不顾,暗暗嘘口气,缓缓伸手,扶住他的肩。
男子抬头,满眼的决绝,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过肩上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请公子将此物转交白芍药商行!”
他握得那样紧,那样的用力,好似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墨泪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却没有挣扎,只是默默的承受着,男子塞至她掌心的是他的团徽和一只戒指。她明白必定十分重要的东西,至于有没密秘,那不在自己关心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