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融入了夜空,夕照日头淹没于群山,风被夜色揉入两缕清冷,裴真感到韩烺抱着她的臂膀紧了紧。
“夫人,你说对了,我查到了。”
裴真怔了怔,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这转瞬即逝的傍晚美景一样飘渺,“查到了什么?”
韩烺声音冷清的如同此刻的稀薄的月色,“是周大人的事,前任锦衣卫指挥使被杀一事。那些人,耐不住了。”
裴真没有说话,亭中只有风的裹着披风下摆不住呼啸,她听见韩烺又开了口。
“杀害周机在内七名锦衣卫的四个水匪,曾有微山湖边的老渔翁,听到他们的话。他们来前,曾被人许诺,事成之后往苏南当富翁。他们杀人后潜逃,不久前,我派去沿途搜索的人来回,道这伙水匪,一共四人,全被找到了,而这四个人,已经死在了六扇门的绞杀之下......”
韩烺说了很多,附在她耳边絮絮说着,把他查到的知道的猜到了,都说了,每一个字,都出他之口,入她之耳,每一个字,都是她费尽心机,挖空心思不惜以身犯险,所得不到的。
而她得不到的这些,他都说给了她听,没有保留。
天空没有了夕阳的任何一丝光亮,黑夜吞噬了天边最后一抹蓝,有鸟掠过凉亭,没有停留在飞翘的亭檐上一息,消失在四方院外葱郁的梧桐树里。
裴真放下所有的心思,感受那拥住她的怀抱里的力道与温度。
她缓缓笑了。
她知道,时间到了。
☆、第77章 打扰了
? 韩烺没有再让他的夫人替他留下半边床,他让她歇了,自己回锦衣卫,道明日再回。
裴真送他到二门,韩烺嘴角弯上了天,一个眼神遣退了周围所有人,门前的槐树沙沙作响,他轻轻一拉,将她拉进了怀里,又将昨天的话问了一遍,“舍不得你夫君?”
说完又补了一句,霸道的厉害,“不许不回应!”
裴真笑,眼角贴在他胸前,有什么顺着眼角洇到了他身上,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舍不得。”
韩烺开怀大笑起来,抱着她的手臂越发用了力,似要将她箍进怀里,“我就知道!”
她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走,只是他们来日方长,等他忙完,她身子也更好一些,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他低头,印在她额头一个轻吻,“明天回来陪你吃晚饭,走了!”
他真的走了,裴真看着他回眸一笑后,自转角完全消失的身影,不由抱住了臂膀。
四月的风,还是有些凉。
......
裴真有些气喘,向后靠住了床内侧的墙。
这是蓝姑的屋子,床上躺着的人是昏迷不醒的唐沁。
床帐密不透风,裴真每次给唐沁“诊治”,都是放下床帐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这番诊治过后,裴真没撩开帘子同守在外面的蓝姑说话,她倚在墙上,在昏暗中看住了唐沁。
唐沁好了许多,呼吸平稳,凹陷的脸颊渐渐丰满起来,惨白的唇色也涌上了红润。她五官长得小巧,身子慢慢养起来后,属于江南女子的秀丽更显一层。
哑巧给她化得妆容既像她本人,又像唐沁。既是都像,便也都不太像。
裴真看着唐沁的脸,暗叹一气,但愿她和哑巧省下的事,不会导致唐沁被韩烺认出不同来。
若是认出来......
裴真不敢想,握住了唐沁的手,她手还有些凉,是体虚的缘故,不知她何时能醒,若是她现下就醒了,自己走之前也能同她说几句话。
可是同她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韩烺平日里有什么习惯,她自己又有什么习惯?
唐沁同韩烺才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她一个假扮的,凭什么告诉人家,人家夫君的事?
裴真苦笑,看着唐沁的脸,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以后他们的情形。
韩烺会带着她钻进京城的大街小巷,寻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吧;
会等到天热起来,陪她去香山登高避暑吧;
会抱着静宝,让静宝喊她三伯娘吧;
等到再去归宁侯府,老太君还会握着两个人的手,让他们生一碗豆子......
真好呢!
裴真弯了嘴角笑起来,灰蒙蒙的视野却又重现在眼前。
希望韩烺不会发现任何一点端倪,希望唐沁不要心存一点芥蒂。
“对不起......”裴真喃喃,看住了唐沁紧闭的眼睛,“他很好,你可要好起来。”
言罢,她不敢再看唐沁一眼,转身下了床。蓝姑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她谢了,飞快蹭过眼角。
蓝姑什么都没发现,去诊了唐沁的脉,脸上的喜色止不住溢出来。她拉住了裴真的手:“多亏夫人尽心尽力!夫人就是我们姑娘的救命恩人!”
裴真说不敢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唐沁床上下来,喘了两口气,才同蓝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