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嘴上凑, 梁九功隔着一道门,耳朵贴在门扇上愣没听见丝毫动静,遂壮了壮胆儿,扯着鸭公嗓在门外喊:“万岁爷, 我的主子呦坤宁宫着人来报,皇...皇后难产!您快过去瞧瞧罢!”
要不是那句皇后难产,兴许皇帝也会将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皇帝霍地站起身来,披了长衫,疾步掀了硬板夹帘出去问:“怎么回事?皇后未足月便要产子?”
梁九功有些急,咧着嘴哭丧着说:“是啊,皇上。皇后这胎来的急,忽剌巴儿地羊水就破了,可,可是胎位不正啊......那接生嬷嬷从里头传话说是难产,如今太医院也去了好多院士。皇上,咱赶紧着也过去瞧瞧罢。”说到子嗣上皇帝最是着紧,忙说摆驾坤宁宫,满院里红烛高挑,气氛显得尤为紧张。
院内一阵灯影斑驳及熙攘嘈杂之声,呼啦啦地随着皇帝仪仗而去,整座承乾宫瞬间便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她巴眼望着窗棱,是院落中灯红夜阑下的杳无,是情劫过后的侥幸,她痴笑一声,甚无滋味,系人心里咫尺天涯,那又怎样?
侍寝这一关今儿算是过了,可往后呢?入宫嫁了皇帝,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舒穆禄雪梅,是寥寥劫外之后的佟佳天心,月影疏落,清晖如镜,映彻出了一片忧忧忡忡地,人生浮世,不过一聚虚空尔尔,或许只有无恋亦无厌,便是逍遥之人。
外头殿门大敞四开,骤然有些不欢而散的凋零之感,夕嘉神色沮丧地放轻了步子进上前来,“主儿,听说六宫主位均前往宝华殿为皇后祈福去了,皇后产子这样大的事儿,您不瞧瞧平安去么?”
“好没意思,咱们初来乍到何必为了争宠去凑那个趣儿,礼佛祈求须一个诚字,不在安华,也不在宝华,一切不离方寸,不是昨日设个斋,今儿便又去宰六畜,都是业缘使牵罢了,供佛须斋戒诵经,持长素念佛,心要五戒十善至纯至善才可。”她踅身,神色如淡,“行仪固然重要,但修佛乃行,只要有心,在哪里拜都是一样的。”
夕嘉搀她进了东次间的小佛堂,绕过花梨木革丝水月屏风,向首一张黑漆雕花檀桌,两旁供有时鲜花朵,青花出戟五彩花觚一对,龛中上供鎏金铜胎西方三圣,三圣法像庄严慈悲,望而法喜。
夕嘉从朱彩青玉套匣中捧出一部《地藏菩萨本愿经》递送至雪梅手中,她跪在佛前展开经卷朗朗而笃定:“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香炉内旃檀之气氤氲缭绕,烟色清灵倏地绞如雾色水蛇般曲折萦回,“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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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尚未入坤宁宫寝殿,早已在门外听见皇后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太医院院使张之鼎听闻皇帝已经赶来,忙迎出去接驾,皇帝一把挽起他,面色端肃甚是焦急,“朕都知道了,旁的不必多说,目下是什么情况?照实了说。”
张之鼎忙道:“皇后妊娠日月未足,孩子只有八个月大,那胎气未全而产,胎气不固,致气血损动加之皇后自有孕以来气滞郁结,脏腑皆虚,如此病患相感,情[q] 欲[欲]相扰,以致精血攻冲,侵损营卫,而胎无所养,与枯枝落果无异......”
皇帝微微皱眉有些不大耐心了,铁青着一张脸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不要跟朕饶舌,恼得朕头疼!你只说是如何对治的?”
张之鼎见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泥首道:“痛而欲产,未足月者芎归补中汤倍加知母止之方可奏效,适才已吩咐接生嬷嬷喂皇后服下了。”
话音未落,乍听到暖阁内传出一声宏亮的婴孩啼哭,有宫女喜滋滋地迎出来回道:“皇上大喜,我们娘娘生了位阿哥。”皇帝脸上堆满了笑意,迭连拍了张之鼎的肩膀以示赞赏,“这一回你们太医院众人的功劳,朕不会忘。”
满院里喜庆非常,骤然产房中棉帷一动,皇后身边的新晋大宫女韫玉急忙打了毡帘出来,“下红了!皇后娘娘出大红了,院使大人在哪?院使大人!”
听此噩耗,皇帝遽然一惊,张之鼎连滚带爬连忙吆喝声在,一道箭似的钻进了暖阁,前去为皇后诊治,眼目前儿一个个宫女端着水盆拧着毛巾把端进端出,一往一来迭连不止,皇帝看着盆内那一汪血水,一股股腥血之气直捣心肺,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一层薄汗冷渍渍地沁满了额头,梁九功扶着皇帝劝道:“皇上咱在外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您一向畏寒适才又过了风,这头疼病又发作了,皇后那里吉人自有天相,不如移驾偏殿稍事歇息可好?”
皇帝的面容煞白如纸,只听里面婴儿啼哭不止,宫女嬷嬷呼声悲音乱烘烘,真真是忙忙卒,犹尤未休,如在三千世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