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但他们能听到此起彼伏杀猪一般“啊啊啊”的刺耳尖叫声……除了女人,还有男人们粗犷的呐喊声----而且明显是从有一定距离的村子里传出来的,他们竟然能清得如此清楚,可见这个分贝和事态的严重性……
“卧槽?”坐在驾驶位的男人透过挡风玻璃四处看着,“怎么回事?”他顿了一秒钟,急火火地说,“卧槽卧槽!该不会是刚才那一堆刁民回村里一商量,想要对我们下手吧?正好这穷乡僻壤的,想绑了我们抢钱抢车???”
“…………”杜光策愣愣地,“不……不会这么夸张吧……演电影呢?”
“不行,以防万一,你们快上来!”这话驾驶位的男人明显是对车门外的陈楚砚和杜光策说的,完了他又探出后排的车窗,对着夕阳下、绿草上三三两两的同行者大喊:“大家快上车啊!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那些人走上车,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位眯着眼睛倒吸一口气,他一连说了三个“不对!不对!不对!”
顿了几秒钟,待他看清楚,他惊叫了一声:“卧槽!你们仔细看!他们好像在追一个人……好像……好像……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一车的人不约而同地惊呼道:“什么?????”
陈楚砚夹着烟的手扶着车门框,一条长腿已经迈上了车,当听到坐在驾驶位那位的惊叫,他用微不可察地幅度微微皱了皱眉。
不止是奔驰越野躁动了,其他越野车也不例外。
宫妍他们直接从车里下来,他们只往前走了几步,便集体住了脚。
----夕阳最后的余韵像热情的野火肆意蔓延着,不仅烧红了天空,更烧红了大地,耕地和草甸子交界处的土路是深色的橡皮红,停在路边的两辆拖拉机在夕阳下闪烁着点点碎光。
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村口,她像亡命徒一样狂奔,几乎是飞过耕田。
当她从两辆拖拉机之间冲出来的时候,恰巧吹过一阵风,吹开了破旧的头绳,吹散了她的黑发。
与此同时,草甸子上摇曳的蒲公英四处飞散,随着风的方向飞向广阔无垠的浩瀚天空。
***
叶籽心从来不知道人在极限的时候竟然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吃饱一顿饭是什么时候,也许正是因为在吃不饱饭,被殴打、被虐待的情况下,她也要砍柴、煮饭……做各种本不应该属于十七岁少女的粗重的活,才让她此时此刻突破身体的极限----
村民对她从四面八方进行围追堵截,她却可以有如神助地侥幸将他们甩在身后。
暴走中的叶籽心甚至都感受不到累,一如她感受不到自己此刻的呼吸和心跳!
她的脑海里每一个神经元,身体中每一个水分子,都在大声地喧嚣着----跑!快跑!逃生!逃命!逃离地狱!逃开这个鬼地方!
叶籽心飞快地掠过草甸子,朝着那些“财神爷”的方向狂奔----她唯一的救世主。
也许是身体超出极限负荷太多,她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她只知道她想离他们近一点……更近一点……
突然之间,眼前一片模糊苍凉的画面中,有一个人慢慢地清晰起来……
他单单地站在将要消失的夕阳中,燃着香烟的指尖轻搭在唇上,吸烟的时候微微垂着视线。
他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眼,便成为她混沌悲凉的世界中唯一清晰的近景----
就在这一瞬间,叶籽心就像秋风里委顿于地的落叶,整个身体直直摔倒在他的脚下。
***
“啊----”
众人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叫声。
“她怎么了?”
“她是在逃命吗?为什么要逃啊?”
“刚才看她那样好像普光返照,要么死、要么逃……”
众人议论纷纷。
唯有陈楚砚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小姑娘?你还好吗?”杜光策走上前,蹲下去,刚要触碰到叶籽心----
“啊啊啊!这个小浪蹄子跑的还真快!”
“艹他妈的!回去不打死她!给她大卸八块!”
“老娘也不想让她给大虎做什么媳妇儿了,老娘宁可白花钱!今天晚上各位老少爷们儿都来我家!不给她点厉害瞧瞧是不行了,等她怀上孩子,看她还敢往哪里逃!打都打不走!”
那些挥舞着铁锹、扁担、铁叉的村民们也闻声而至了……
他们二话不说,上来便粗鲁地揪住叶籽心身上破旧的衣衫,想要拖走已经快要虚脱的她。
“诶诶诶----”
已经从越野车上下来准备看热闹的人们看不下去,上去拦了下来----能和陈楚砚走车队当“驴友”的,就没有一个在京城不是有名有姓的,就算他们听不懂那些村民的话,可一看这架势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贩卖人口。
千真万确。
村民们虽然知道他们有钱,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见识短浅在这个时候反而让他们有了勇气和蛮力,他们一副“要打就打,老子不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