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在一家小面馆草草解决的。
“两大碗面!”殷三雨大咧咧拉开板凳。
“我要一碗!”云西搓着双手,好奇的左右探看着屋中布景。
大约是冬日雪路不便,这面馆很是冷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客人。
云南却只要掌柜为水囊续满热水,便抬步走出了小面馆。
“典吏怎么不吃饭?”殷三雨接过掌柜第一碗面,狐疑的问道。
云西挑起一柱面条,笑着说道:“兄长体寒之症发作了,用不了硬食,单有专门的补气灵药,一顿吃两丸就行了。”
她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
之前用踏雪无痕诓了曹老八,现在随口就胡诌个营养丸药,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替云南胡乱遮掩了!
自己真是有才!
似乎是想到了黑乎乎的丸药,殷三雨厌恶的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丸药当饭?说着还打了一个激灵,”啧啧,真可怜。“他摇着头,又无比幸福的,开始稀里呼噜的吃起面来。
面吃了一半,云西忽然一抬手,”小二哥!“声音异常甜糯柔软。
正在喝汤的殷三雨登时虎躯一震,满嘴的热汤好悬一口喷出。
他没听错吧?
这糙汉子一般女人怎么突然变了调,瞬间成了娇滴滴的小媳妇?
小二哈着腰笑眯眯的应声赶来,云西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交到他手里,甜美的笑道:”烦劳小二哥跑一趟,看看哪家里有新一些的手套围巾,快些帮我买回来。“说着,她又掏出一些铜板,”这些是答谢小二哥的,只一条,要在半柱香内办妥。“
小二一看银子立刻忙不迭道了谢,飞一般的跑出了面馆。
殷三雨就突觉一阵揪心的疼痛。
那他娘的是他的银子!
他捧着瓷碗,咬牙切齿的笑道:”不是公务公款么?“
云西转头看着他,无辜一笑,”是公款公用啊!“
殷三雨的笑容越发狰狞,”别的也没什么,只是当着出资人面就直接公款私用,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云西左右回头看了看,好奇道:“哪里有出资人?”
殷三雨鼻中发出一声嗤笑,狠狠说道:“书吏记性不会这么差吧?殷某不就是这公款的出资人么?”
云西笑得更加无辜,“所谓公款,就是公家派下来办事的款子。既是公家的,又哪里有什么出资人。我知道,殷捕头说的是之前借钱的事。那笔钱么,知县大人自会批还,可和这公款根本是两回事呀!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出资人,又何谈嚣张?”
她语气天真得就像是个孩子。
殷三雨嘴角抽了一抽后,又抽了一抽,最终干笑了两声,“我真该拜一拜此处的土地。”
“土地?拜土地神干什么?”云西好奇问道。
殷三雨无奈扶额,“我要求求土地爷,赶紧现身,帮殷某把周围的妖孽收了吧!”
“嗯嗯,”云西点头附和,“那真是该好好拜一拜。”
说话间,小二又跑了回来。他一脸兴奋的将肩上的包袱摊开,露出淡红色的簇新围巾帽子,指着那些细密的针脚,绘声绘色的说着那户人家欢喜的模样。邻家新娶了一个巧手媳妇,正有一件新缝的棉手套,护耳棉帽子,还有一条浅红色的围巾。
那是小媳妇准备回门时戴的,可一看到足可以买一身好衣服布料的银子,立刻欢天喜地的让丈夫全捧了出来。
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诡异氛围中,一顿午饭终于吃完。
三人一路循着车辙印,再度开始了快马疾鞭的追赶。
云西带着棉手套,拢着簇新的围巾,两只冻红的小耳朵也躲进了软绵绵的帽子里,心情顿时晴空万里。
虽不如殷三雨的土豪装备,但已经暖和多啦!
她不急,以后不断的升级打了怪,再一件一件升级自己的装备。
而眼前这第一级怪,就是吕德才一案的凶犯。
如果能尽快追上李货郎,及早断了同伙接应或是躲进菱藕香势力范围的种种意外可能,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回去领赏了!
云西拢了拢围巾,全新的棉质柔软触感令她倍觉温暖。
前方的殷三雨已经恢复如常,仔细的辨认着车辙。
云西忽然觉得,这个殷三雨,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十几两银子不是小数,但他却不愿跟自己一个女子多做纠缠。
就是公款私用时,他除了吐槽,也没有多少吝惜。可见对于自己受冻,他心底里也有一丝两丝的不忍。
贪婪的人即便再掩饰,也掩饰不掉贪婪成性的细节。
一个贪婪的流氓,不是贪财就是贪色,几乎无一例外。
他对银钱既没有过多纠缠,也没有借出资的身份起轻薄之心,行猥亵之举。倒真有些心怀坦荡,有容乃大的君子风范。
天色越来越晚,雪地原野越来越昏暗,这一路,不再有歇脚地方。
三人头顶上方无垠的黑暗中万千星辰熠熠璀璨,马蹄下溅起的雪点也像星星一般晶闪!
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迫切,因为,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吁地一声,殷三雨突然勒马而停,云西云南紧跟着停下。
云西刚想问是怎么了,一低头却先行发现了答案。
借助着清清的月光,她看到,洁白的雪地上一直孤独前行的车辙印突然凌乱。只因一条由前方逆行而来的全新车辙印与它交汇。
云西心中登时一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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