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竟然点了点头。
楼阙急得跳了起来:“为什么?!”
郑娴儿认命地爬起来套上衣服,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腻了!”
“不许腻!”楼阙气急,手上却习惯性地接过她的梳子,开始帮她梳头。
郑娴儿没有回应他,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楼阙替她梳好了发髻,叫了热水进来正要喊她洗脸,却发现郑娴儿靠在椅背上直往下滑,竟是又睡着了。
楼阙总算是知道郑娴儿发脾气的缘由了:这是真累着了,一点儿都没掺假!
奇怪,他明明觉得昨晚已经很克制了!她的体力比从前差那么多吗?
这段时日府里的杂事多,她处处劳心劳力确实难免辛苦,他是不是太不体谅她了?
楼阙越想越觉得愧疚,正要把郑娴儿抱回床上去安置,却见她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该走了吗?”
眼睛里居然泪汪汪的。
楼阙心软得一塌糊涂,忙说“母亲已吩咐不必早起拜年”,骗她回去睡了。
折腾了这一番,等楼阙梳洗干净前往宁萱堂的时候,时间已是辰时末,眼看就到巳时了。
宁萱堂中颇为热闹,除了慎思园的人不在,旁人都齐了,就连卧病已久的楼老爷子都叫人抬了出来,半躺在卧榻上听着众人说话。
楼阙进门挨个问了安,莺儿便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回来问道:“五爷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半个人来不太好吧?”楼阙反问。
莺儿无言以对,抿嘴笑了笑便站到楼夫人的身后去了。
楼夫人皱了皱眉:“我恍惚听见有人说昨晚落桐居失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阙是饿着肚子来的,这会儿正忙着吃点心,听见问话便顺口答道:“锦香放的火。幸好救得及时,没伤着人,只是那卧房烧坏了大半,住不得人了。”
莺儿和其余几个小丫鬟齐齐拿眼角向这边瞟了一下,暗暗腹诽:落桐居住不得人了,所以您就顺理成章地把人带到您的屋里去睡了是吗?大家都不糊涂,您装什么傻呢?
楼阙察觉到了那些异样的目光,抬头扫视了一圈,立时清静了。
楼夫人问胡氏道:“你的院子里慎思园近,有没有听说锦香怎么样了?”
胡氏笑道:“听说锦香在落桐居挨了打,回来又摔盘子又打碗的闹了一整夜,天快亮了才安顿下来。精神头那么好,想必没什么大碍。”
瑞儿在旁笑道:“自己没眼色,活该吃亏!她惹谁不好,偏惹落桐居那个不饶人的!”
楼阙抬了抬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瑞儿缩缩肩膀,没骨气地解释道:“我说的是落桐居的兰香妹妹……”
安姨娘放下手里的茶碗,担忧地道:“失火可不是小事,这个锦香心术不正,合该严惩才对!娴儿她……没受到惊吓吧?”
楼阙本想装傻不理,细想想又觉得太不礼貌,只得云淡风轻地说道:“看着倒像是无事的。”
至于“无事”为什么不肯早起,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往年的大年初一,楼家一向是门庭若市,一家人难得说上几句话的。今年几桩事情凑到一起,倒让这一家子清清静静地过了个省心年。
这不,族里的人不来了、平素交好的世家子弟们不来了、上赶着趋奉巴结的酒肉朋友们也不来了,门上的几个小厮打了一会儿盹,此刻干脆在门房上摆了牌桌,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叶子戏。
本以为这个年就这么清清静静地过去了,谁知将到中午的时候,门房上却忽然来了消息,报说是有客来访。
“是谁?”宁萱堂中,众人齐齐皱眉。
传话的小厮迟疑了一下,低头禀道:“是陈家三少爷和四小姐。”
这两个人在府里不受欢迎,底下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整整一上午难得来一拨客人,小厮们都觉得把人拦在外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或许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宁萱堂中一家人迟疑了片刻,也就随随便便地说了声“请”。
虽是新春佳节,不受欢迎的客人却依然不受欢迎。
陈家兄妹一进来,安姨娘便抢在楼夫人前面第一个开了口:“今儿是个好日子,您两位是来拜年的,还是来吊丧的?”
陈景真由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大红的羽缎斗篷衬得她的脸愈发苍白。
听了安姨娘的话,她怔了一怔,随口问道:“吊丧?谁死了?”
没有人愿意答她的话,最后还是楼闵好心地向她解释道:“二弟犯了大错,昨日已经受了家法,乱棍打死了。”
“死得好!”陈景真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整个人都显得鲜活了起来。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安姨娘。
陈景真的那个“好”字还没有落下,安姨娘已经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左右开弓连打了她十几个嘴巴。
陈景真身上的棍伤还没好,身子原本就弱,挨了这几下子之后立刻便有些摇摇欲坠,旁边的丫鬟只好更加卖力地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