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天已经全黑了。夫人忙了一天,连滴水也没喝。十三头儿让夫人赶紧去休息,结果夫人也不听,骑着马就往暗夜里跑,大概是急着找主子您来了?
主子,等属下这封信送到您手里的时候,属下估摸着夫人是不是也快赶到了?您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等夫人到了之后,您是应该生龙活虎的与夫人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是应该装病装死让夫人心疼落泪吐露心声(话本子里的套路不都是这样干的么)?
正文完毕。
属下有话说:主子,属下以为,不管夫人对那师兄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亲人之情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感情,夫人心里还是有您的位置的。所以主子,您还有希望,千万别气馁!撸起袖子加油干!脱单**撒狗粮!属下等着吃喜糖!像夫人这么好的姑娘,主子您要是追不到手,您就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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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凉,马蹄急。
急促马蹄重重踏在浅浅草地里,溅起草上微露如星光点点。
柏氿执缰策马,奔在天地宽广的原野上。
一人,一骑,一路风尘,一方旷野,一线银河。
银河与大地的尽头,旷野与远山的终界,那里,有一滩碎尸累累,草木成腥。
被兵戈利器刺破划裂的营帐一下一下飘荡在夜风里,染着血,沾了土,如此凄凉。
柏氿勒住马缰停在这一片破败的军帐里,停在这一地暗沉的血泊上,停在那一弯浩瀚的穹苍下。
马儿略显烦躁的摇了摇尾巴,驱赶走那些嗅着血腥气味聚集而来的蚊蝇。
蚊蝇嗡嗡着喧嚣,柏氿却听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她与他一同坠崖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也曾独自一人穿过山林深深,徒步寻到一片相似的尸堆里。
她沿着一路漫长的血河,翻过一颗颗残破的人头,踩着飞溅的肉沫,兵荒马乱的去寻一个生死未卜的他。
那时他敛着鼻息躺在一堆碎尸里,而如今的他,又会在哪里?
天苍苍,人渺渺,忽有一点微绿的光,闪烁在星空之下遍野的血泊里。
柏氿立刻翻身下马朝那一处扑了过去。
她扑得太急,一时间刹不住脚便前倾着跪倒在潮湿的血地里,连带着一双手掌也重重的按在地上碎石,碎石扎进掌心,立刻渗出血来,又有飞溅的血泥“啪”的沾到她的脖子和脸上。
暗色的尘土混着暗色的血弄脏她一身月白长袍,浓重的腥臭从地上扑面而来,柏氿却根本没顾忌这些,她用手,一点点挖出那半掩在泥里的玉牌,又一点一点将它擦个干净。
银河银亮的光芒自九天落下,落在这玉牌之上,映出通透澄澈的碧绿华彩。
柏氿忽然猛地滴下一颗泪来,溅在那玉牌的边角,绽开朵朵闪烁微晶的水花。
玉牌中央曾被一箭骤然穿透,留下一个硕大的洞,洞口张扬着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是那亮蓝的闪电撕裂天际,如此狰狞。
那一箭得有多狠,才能穿透这样上好的玉石。
那一箭得扎得多深,才能留下这样硕大的窟窿。
而那时他又该有多疼,才能狠得下心,将这一块多年不曾离身的玉牌亲手丢弃。
一刹默然伤神,柏氿将这玉牌收进袖口里,回身上马,又一次扬鞭而奔。
方才她太过慌乱,竟是忘了出征前,他曾经告诉过她新的军营地点。她又太过焦急,竟是不管不顾的先奔到这战后血地里。
夜,星辰闪烁。
一人,一骑,一路风尘,一方旷野,一片篝火通明的军营。
军寨门前,有铁旗猎猎招展,流云般涌动的旗帜上一个朱红大字——瑢。
柏氿停在这军寨大门前,稳了稳呼吸,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走进去。
来往的将士见到她,纷纷拱手便要行礼,“郡……”
柏氿忍着喉咙里翻涌的腥甜气味,朝他们摆了摆手。将士们动作一顿,又有人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缰绳,把这一夜奔行千里的马儿牵到马棚里去。
马缰离了手,柏氿像是没了支撑的依靠,脚下一软,两眼一花,便要朝地上摔去。
周边将士齐齐一惊:“郡主!”
没等他们冲上前来护住她,便有一人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身,止住她下跌的趋势。
有华艳微凉的香调渐飘入鼻,柏氿一怔,一怔之后便瞬间转身扑了上去。
扑上去,一把扯开那人的衣襟,露出心头一块血淋淋的箭伤。
不致命,却也绝对不算轻。
像是站在那料峭而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伤成这样,却也不包扎。仿佛只要不危及性命,他便不放在心上。
柏氿的眼底忽然便升起了粼粼的波光,刹那间竟分辨不清到底是心疼,还是痛恨。
心疼他用命来赌,痛恨他用命来赌。
这一箭,只怕是他故意受的。
先前柏氿看到突然出现的九千策还有莫名被俘的公孙城,隐隐的便猜到了几分此间缘由,如今看到殷瑢这箭伤,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九千策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为殷琮效力,实际上却是要利用泽国俘虏公孙城的事情,向公孙家施压,引得公孙洪坐不住漏出破绽来。
但与此同时,殷琮却未必会完全相信他这位风倾楼派来的帮手,除非,九千策能真的伤了殷瑢。
自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他们都要对付公孙家,与其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