跄着走进了斡离不的卧室,见兀术正一动不动立于斡离不的床榻前,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她小心谨慎地来到他身后,一眼便瞧见赵蔷神情麻木地坐在床边的地上。而床上则躺着已经死去的斡离不,他怒目圆睁,脸色发青发紫,额际的青筋一条一条的,看得出来他死得十分痛苦。
“姐姐……”赵莞奔过去抱住赵蔷。
赵蔷像灵魂离了体般,一脸呆滞地坐着,面对赵莞的到来,赵蔷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轻轻将抱着自己的赵莞推开。她不能把赵莞连累进来!
“四太子,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是我蓄意谋害二太子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已经受够了,绝望了!再也没有信心坚持下去。听说兀术六百里加急去云中接张良辅来给斡离不治病,她知道,张良辅一来,他这病指不定能好转起来。
望着病床上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斡离不,想想平日里他对自己的百般凌辱,若他再好起来,自己这如炼狱般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现在孱弱无力,何不设法结果了他而一了百了。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她的身子已经被斡离不糟蹋至尽,以后哪怕是苟且活着,也无颜再见自己的夫君了。她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可以利用的凶器,在一个橱柜的小盒子里,看到一个墨绿色的小瓷瓶,这种小瓷瓶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斡离不经常逼着她服用的阴阳合欢散。为了让她更好的取悦他,他总在行床第之事前逼她吃下这阴阳合欢散。只要一吃下这东西,她就情不由己地做出一些让人羞于启齿的放荡行为来。而他把她当成一只随便玩弄发泄的母兽一般,用尽各种方式侮辱她、糟践她。
她拿起那小瓷瓶,思索了一阵后脸上露出笃定的神情。
她端着汤药服侍斡离不服下,像往常一样,给他净脸、擦身后又扶他躺下休息。这一次她没有马上走开,她遣退了所有侍女,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观察他的动静。很快,斡离不开始在床上不安分地翻来覆去,他眼睛充血,面色潮红,仿佛身体里有千万只虫子在蠕动,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筋脉紧绷。可他没有力气,连独自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要爆炸……赵蔷冷冷看着床上的斡离不被药效折磨却无能为力的无助与痛苦,心里有说不出的报复的快感,终于也让他尝到了这阴阳合欢散曾经带给她的痛苦和耻辱。她的药下得很猛,一整瓶全倒进去了,这样的量对于一个有病在身的虚弱之人是致命的,只需要片刻功夫,他就能全身精血暴涨而亡。斡离不开始嘶着声音喊救命,赵蔷急忙奔过去,用枕头死死蒙住了他的脸……
“姐姐……你不能就这样丢下莞儿啊。”赵莞已是泪如雨下,心痛欲裂。
赵蔷的眼泪也无声地落下来,此时她终于像是苏醒过来般,颤抖地抬起一只手抚上赵莞的脸,“莞儿,姐姐要先走了。你是对的,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我杀了斡离不,我不吃亏。”
“来人!”
赵莞听见身后兀术骇人的声音。
“把这贱人拉出去犒劳一下众将士们,至死方休。”
“不,不,不要……”赵莞哭喊着赶紧抱紧了赵蔷。几个士兵过来把像八爪鱼一样紧抓着赵蔷的她强行拉开,把赵蔷给拖了出去。
赵莞站起来用双手紧紧揪住兀术的衣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哀求他:“我求你别这样对她。就算要死也给她一个痛快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兀术就像一尊雕像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在那里不住地摇晃、哭泣、哀求。
谁也不曾想到会出这样一个意外。他都已经让六百里加急去接张良辅了,他满心的希望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毁于一旦,是他大意了!想不到杀伐一生勇猛一世的斡离不最终竟死于一个妇人之手!兀术心里的沮丧、懊悔、悲伤、愤怒,无法言喻。
他望着床上已经与世长辞的兄长,悲怆地自语:“自古过度沉迷于美色者都不得善终,你终归是命该如此。”说罢便拉开赵莞揪着他衣襟的手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赵莞被他重重地推倒在地,脑子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曾经无数次的绝望过,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强烈。
她站起来哭着朝外面飞跑出去,正到处找赵蔷的身影,听到不远处一个士兵在兀术面前高声报告:“禀四太子,那安玉公主已自杀身亡了。”
“混账。怎么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兀术恼怒训斥那士兵。显然已经痛快死去的赵蔷并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赵莞疯跑着的双脚忽然就定住了,先是一僵,随后便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春喜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她,主仆俩无声地哭成了一团。
“姐姐……不是说好一起的吗?你留下莞儿一个人可怎么活?”她双手撑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喃喃自语。
虽然曾经总觉得朝不保夕,觉得活着那么难,觉得她们随时都会死,可当姐姐真正的没了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死了!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一想到此,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巨大的悲伤所侵蚀。
那可是她除了父皇和母妃外,对她最好的一个人啊,她们从小就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自被送进金营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数次的想,自己一定会死在姐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