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要拿扫帚捧你走了,还死赖著!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就叫他们扔了你去堆填区算了!”
他听了这话,觉得太好笑,竟一声一声的傻笑起来。
她果然了解他,永远都可以用最直接准确的方式说中他的根本性。
没错,就是人憎鬼厌,垃圾一件。
她见他傻呵呵,一气之下转身走。
“你来扶一下我,可以么?”
她呼了口氣,走到他身侧,一脸厌恶地挽起他手臂。
“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又在摆弄我。”
他一边借助她的力,一边顶著墙壁摇摇晃晃站起来。
走了两步,高胜寒见他站住了便自顾自走远。
顾文怀看着她迅速远去的身影,只好咬著牙尽量跟上。谁叫他该死的又给她添麻烦了。他费劲地走着,每一步都几乎耗尽所剩无几的力气,眼前全是重叠又重叠的影子,意识里却不停重复提醒自己不能倒下,也不能奢望高胜寒再扶他一把。
从卫生间到大门短短百余尺,他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很远。
他朦朦胧胧的听见蠢蠢欲动的引擎,透过被雨水模糊了的车窗看见在司机位上若隐若现的高胜寒。
纵是隔了玻璃,隔著风雨,他依然感受得到她身上刺骨的冷与恨,此刻竟比那疾风暴雨更寒入骨髓。
胸腹的翻腾忽地来势汹汹,他身子一颠,倚在栏杆上作呕。
暴雨□风如鞭挞打身上,似乎好辛苦又似乎无感觉,只是那身躯实已力尽,人不断往下坠。他自知,此刻倒下必再没法站起,干脆让栏杆抵著腰间,仿若一个要被截断的沙包,颤颤栗栗伏在铁栏上。
隔著乱雨,高胜寒在后视镜隐约可见他狼狈不堪的姿势,心理忽然莫名叹息。
此刻的他,委实完全颠覆了平时那从容淡雅,深沉莫测的形象。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如斯放肆,不顾身份?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奔波一夜吗?
她的心不禁乱成一片,一只手已握住车门的开关,另一只手已拿着雨伞。
正在她挣扎之时,忽听一声闷响。她瞟了一眼后视镜,那人不知怎的已靠到车身,竟然,在脱外套。
好像有人敲打车窗。她打开一小线缝隙,雨水随即抢入。
“我到后备区吧...免得...弄脏了座椅...”
他的声音瞬间被大风打散,但她依然听得清楚,不禁一怔。
她讨厌他,车亦是豪华越野车,座椅是象牙色的真皮,一向被她保全得很妥贴。可是,她没想过要他坐到放杂物的后备区。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再看看他一身湿漉漉,好像还躺过大街,趴过马桶,全身脏兮兮,心念一转,干脆把副驾位的胶地垫都扔到后面去。
顾文怀正努力尝试拉开后车门,无奈双手好像虚脱般,稍稍使力竟猛地抖起来。
岂有此理,连车门都拉不开!他不忿,像个顽固的孩子,抿著唇咬著牙,用力一拉,门开了,他一个踉跄坐到在地,立时水花四溅。他哑然失笑,也许,这会是他人生里最窘的一日了。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那块胶地垫铺,然后半爬半拖的把身子移上车。
人一靠下便要立刻昏去。
耳边却忽然传来惊心的喇叭声和刺耳的煞车声,车子随即被死死煞停。
顾文怀身子一晃,整个人顿时清醒。
“有没有搞错?!这样冲出来!”
只听高胜寒大声斥责。
原来是一个看来也是喝醉了的流浪汉不知从那里突然冒出,差点被高胜寒的车撞倒了,又或者说,差点儿撞到了她的车。
高胜寒本已满心厌烦满肚屈气,这几天发生太多事,岂料现在身心疲惫之际竟平白无端的碰著这个不识趣的醉酒鬼,令她骤然气上心头。
“你们这些死酒鬼就只会给人添麻烦!不懂喝就不要逞!醉成一堆烂泥还要人捡...”
她平生最讨厌就是醉酒鬼和伪君子。
顾文怀依稀笑了一声。
高胜寒在后视镜看不到在后备区的顾文怀,他的脸也刚好被第二排的座位挡住。
一切骤然平静下来,连呼吸声亦似乎微不可闻,她只是偶尔听见他一两声微弱的呻吟或闷咳。
“其实...还有法子...不必离婚...不必等...”
后面忽然传来声音,虚无缥缈。
高胜寒不禁一怔,她本以为他睡著了,怎料却突然说起话来,且无缘无故又扯到那件事。
她没当认真,随口应答,“有法子就说来听听...”
这回她等他说话,他却不语,只是若有若无的闷哼两声。
车子在公路上飞快走着,外面风雨飘摇,车内静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久,后面又传来声音。
“阿胜,很抱歉,麻烦你了。”
高胜寒又是一怔,他又说话了,那语气竟与平日的温和沉着一般无异,正常得不可再正常。
只是,那声音委实飘忽,仿若来自云端。
她无聊一笑,这人醉得倒有意思,一时满口胡话,一时满口正经。
“拜托,收起你的虚伪吧。”她有意无意的应了一声,困得要命,实在懒得理他。
回家的路上,他果真再没作声。
车内沿途只剩一片诡异的死寂。
好像走了一段漫长的路,车子终于使入停车场。
高胜寒松了口气,累翻了。
“喂,到了!你要自己下来还是要我拖你下来!”
她知道要喊醒他必然是一大难题,只怕今天连自己的车也要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