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不感觉冷吗?怎么还笑呀?”身旁响起一道稚嫩的女音。
严真望过去,对上一双晶莹明亮的黑色瞳仁。
这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跟着家长到西藏旅游,中途遇到了这场雪崩。她本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只是那扇窗户被雪压坏了,她才挤到了严真身边。
严真凝视着她,随后将裹在身上的大衣敞开,将她包裹了进去:“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吗?”她问,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女孩儿一愣,随即转了转黑亮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说道:“有!”
“阿姨也有。”她说,“刚刚我笑,就是因为我想起了这些美好的回忆。想想这些就不觉得冷了。”
“咦?”女孩儿明显不懂。
严真轻笑着,将头枕在了车椅上,越来越冷了,可她的眼皮子却越来越重。她很想轻轻揉了揉女孩儿的小脑袋,说“因为曾经有个人告诉我,一个拥有很多回忆的人,只有在陷入回忆之中才会感到久违的温暖。”,可张了张嘴,发现上下牙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听见小女孩不依不饶地追问。
“那你都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啊?”
都有什么啊?这个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那些自己努力回忆的场景都串联起来,像走马灯似的从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她回味半天的。她梦到奶奶,又梦到小朋友,再后来又梦到她的亲生父亲,那个在雪崩中逝世的年轻军人。在梦中她竟然与他说上了话,父亲告诉她他走的很安心,因为孩子已经托付给了他最信任的战友,而妻子他也将去陪她。
那她呢?她得活着,因为她还有家,还有奶奶,还有小朋友,还有他——
想到这里严真挣扎着要醒来,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有一道白光像她的眼睛刺来。恍惚中她还以为自己被埋在雪坑中,整个人不禁蜷了蜷,躲在厚厚的军大衣里取暖,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的双手——
这种温暖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严真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而显然那双手的主人察觉到了她的这种企图,掌心隆起,护住了她的双眼,以免睁开时被阳光刺痛。
于是严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双眼睛。深邃,疲惫,却又温和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眨眼他也眨眼,她发呆他也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像是一面镜子。
镜子知道她想谁了,就把谁给带来了。
严真不禁伸了伸手,想去一探虚实,可手刚伸出去,就被他握住了。
“别动,你在输液。”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严真惊得坐起,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皱眉按住她扎着针管的右手。
“出血了。”他拧着眉看着跑出来的针,考虑着出去请医生。可还没等他转身,就被面前这个虚弱的女人拦腰一抱。
“别走……”
像是生怕他消失一样,严真用力地抱着他,用沙哑的声音挽留他。
顾淮越怔了怔,而后紧紧地回抱住她,抵着她的发顶柔声哄着她:“我不走。”
他哪儿也不走,就在这里等着她。
她就这么抱着他,可到底是身体虚弱,没多久手就渐渐松了下来。顾淮越连忙松开她,将她放平后叫来了医生。原本扎进静脉血管的针跑了出来,只能重新再扎,而严真就这么眨着眼看着他跟护士再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太累了,在嘉黎那两个星期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结束完代课之后一门心思只想回家了,却不想半路却遇到了一场雪崩,一条小命差点儿就交代在了那里。
幸亏救援队来得及时,将这辆大车从雪里吊了出来,不少的人已经冻僵,救援队伍丝毫不敢耽搁,直接送到了拉萨的大医院。
顾淮越到的时候,急救已经结束,严真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大部分慌乱的情形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忘了自己在接到李干事电话说她被送往拉萨时的焦灼心情,也忘记了自己在从b市飞往拉萨的飞机上是如何坐立不安,只记得站在病房门口他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有种被掏空的感觉,全身已经湿透,在这样的天气,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刺骨的凉意。这种感觉,他真的不想再回想。
幸好,她没事。
严真这一觉睡得很长,可是却睡得很安稳,直到第二天她才悠悠转醒。醒来是阳光明媚的上午,病房里的窗帘拉了一半,所以她睁开眼睛时也并不觉得刺眼。眼睛转了转,打量了四周,却发现房间内是空无一人。
她不禁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撑着身子下了床。
不应该啊,她明明看见了他,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呢?严真喃喃自语着,直到她看见挂在病房内衣架上的那件绿色军装。
灿烂的领花,二杠四星的肩章。他果然还在,严真抱着那件军装,鼻子泛酸。
忽然门吱呀一声响,顾淮越端着一个保温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严真时也愣了一愣,见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傻傻地站在那里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他走过来,箍住她的肩膀轻轻一笑:“我没走,我去给你买粥了。”
严真的回应则是抱住了他,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那份踏实。
她终于,回来了。
医生说她的身体弱,需要休养。顾淮越也就真的陪着她在这里休养了起来,严真几次提起要回去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