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惊驾暂时不好定论,可是拒捕这条没得跑,所以清河的临时归宿只有牢狱。
遇上蒙毅不算最倒霉,更悲惨的是爷爷生了气。
鲁仲连决定先不管,自己闯祸自己担,不吃苦永远不长记性。
于是,老师父托二徒弟转告郎中丞蒙毅:不用照顾,不残废就行。
蒙毅是实在人,扔大狱关禁闭,只给她吃饭喘气的地儿。
事情上奏,秦王意见相同:先关着,等太后醒来再处理。
太后昏睡不醒,太医令夏无且一筹莫展,道是阳寿将尽。
秦王守着母亲,回忆幼年的点点滴滴,觉得还是办正事有意思。
母亲睡过去可能再醒不来,他不能离太远,便在邻间设了简易办政台。
为了不吵到母亲,诸事都汇总给昌平君、尉缭和王翦,再由这仨人禀报。
要事无非有二:民与军。
昌平君率文臣埋首赵国官中,将山海湖泽、矿储盐税一一整理,草拟新郡方略呈送秦王定夺。规划新郡并不棘手,棘手的新地官员任命,难题是缺人。
同样的难题也存在于军中。
尉缭拉起李牧留下的布防图,把国境线划给秦王看。
“灭了一个赵,多树三个敌。现在我们与所有的对手都接壤了,魏、齐、楚、燕、匈奴,还有一个赵嘉。我们没有那么多兵力又攻又守。”
方法有二:一是暂缓东进步伐巩固防线;二是暂时放弃楼烦等胡地。
本着“寸土必争”的原则,秦王两个方案都不接受,就给尉缭带高帽。
“太尉才智过人机谋无双,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寡人相信你”
可惜尉缭并不相信自己,因为这事并非尽力就能解决。
打赵国折了十几万,新郡还得安排驻郡兵力,边境线又加长这么多,而尉缭没有本事能一夜之间变出几十万活人,还必须得是年轻壮实的男人。
秦王坚持事在人为,尉缭觉得白日做梦,无法以理辩是非,唯有吵架决胜负。
吵架有害也有益,不仅可以用最快速度交换意见,还能惊醒梦中人。
太后冷汗迭出猝然坐起,倒不是被他们吵的,而是在另一场争执中还了魂。
她梦至生死之界,有三个男人在等她,各自说了些酸话。
嫪毐:舍我一世声名,奉你半生欢喜。
吕不韦:千金求得倾城舞,万金求得比邻居。
子楚:第一眼见你,我就知你是我的妻。
三人生前未有此语,死后这么肉麻那是因为做梦的人喜欢。
康太后纵情恣爱,三位裙下臣都喜欢,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同时拥有。
子楚拔剑,吕不韦抽刀,嫪毐掣锏。
她以为他们要为她决斗,不料三刃所向皆是她的心脏。
“三分如何”
“好。”
三个死人提刃劈来,吓得她一口气跑回人间。
秦王闻讯匆匆赶来,她嚎啕大哭一把抱住,抚背埋肩哭成泪人。
儿子呆成木鸡。
他记不得小时候吃奶的情景,也就记不得母子曾经这么拥抱过。
母亲哭得很厉害,儿子不知如何安慰,可这么抱着,他很难受。
他伸手想推开母亲,手下瘦骨嶙峋,他不禁停住。
僵了片刻,宽厚的手掌抚上清瘦的背,儿子把纤弱的母亲环抱在怀。
长梦梦觉,康太后幡然醒悟:爱我者,繁如星;重我者,夫与子。
三个男人,真正肯剖出心来的,是第一眼就愿聘她为正妻的子楚。
没有子楚,她一生都不过是吕不韦的无名小妾。
没有儿子,嫪毐恐怕也不会殷勤取悦一位寡妇。
母亲喃喃耳语:“娘要走了,回来看看我儿”
儿子蓦然眼圈一红:“母亲莫走,儿子儿子”
他不知该说什么,与母亲结怨,他自忖无错。
母亲也悟得许多,若要儿知母,先需母知儿。
“为母不慈,为后不谨,娘给我儿添麻烦了。”
儿子这才有一丝愧意,为下令杀害两位弟弟。
“儿子或许可”
“不必说了,娘懂。”
幸得太后尚有牵挂回人间一看,也解得清河一场难。
“你的心铁做的呀,她还是个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太后如此斥责蒙毅,然而她的担心有点多余。
这两天清河过得很不好,好在打老鼠也不算无聊。
根绝鼠患的大业还没完成,牢狱生涯就戛然而止。
蒙毅领她到后宫,侍女提宫灯引路,殷奴雪树下相候。
庆都公主怀抱雪兔玉立芳树,衬得清河活像只灰毛泥猴。
清河涎水掉了一地:娘哎这个妹妹也也太好看啦
她憨憨地摸头,嬉笑抱拳:“姑姑好,妹妹好,讨扰啦”
庆都噗嗤一笑:“这个小姐姐,好像个小哥哥呢”
殷奴抚女儿的头:“什么小哥哥你该叫清河姐姐。”
什么
清河觉得在做梦,囚犯成公主,白衣苍狗倏忽间,世事变幻太突然。
宫女侍奉她沐浴,她捂着酸臭破烂的棉衣上蹿下跳:别碰我
殷奴只好让她自己洗,隔帘讲解觐见秦王太后的礼仪。
清河没心情学习,她想弄清楚的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真公主可能错,毕竟秦王生娃以茬论,唯一的异姓公主倒是错不了。
庆都也知道有个姐姐,她年岁最长却不是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