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少年稚童坐在隔间纱屏后玩闹着,依稀看着纱屏后摆着几张长几,长几上既有文房四宝,也有些长安城内新奇的小玩具,屋里头倒是热闹。
“咿!竟是二房三郎来了,可是来寻你两个妹妹的?”长榻上女子起身,圆脸杏眼,乌发如云,细眉温柔,她穿着绾色对肩掛下头是翡翠银花群,手里还端着个巴掌大不过的鎏金小香炉,随手塞给旁边的丫鬟,笑着走过来:“当年三郎还是个襁褓里的娃娃,如今英姿勃发,看起来真是个俊武儿郎!”
崔季明认不得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堂嫂,长房的亲戚面前,她还要挂着“清河崔家”那层符篆,硬着头皮笑着道:“堂婶可莫要笑我,季明野地出身,哪里比得上家里头几个兄弟,读书多见识广,一比我都成了田舍汉。”
她笑了,看着已经快要比她还高的崔季明,扯过来笑道:“我是你大堂嫂。季明都这个年纪了,自然跟我这种婆子没什么好聊的,不必见礼,快去后头找你几个兄弟姊妹吧,孩子们都在这里,你们有的玩。”
大堂嫂王氏出自太原王家,崔夜用年纪已经不轻,开始把权势向长子转移,王氏作为崔夜用长子媳,如今在府中地位如同主母了。
在崔家,没有那么多妻妾什么的事儿,甚至说是在整个北地的高门大族里头,妾都不是个什么值得说的。
纳妾对于权贵之家甚少为之,一是因为高门大姓通婚,这家的正妻就是那家的掌心肉般的闺女,各家只要是互相娶了贵姓女的,为了不造成这种联姻关系的矛盾,高门之家尽量选择不纳妾。
因为纳妾造成的夫妻不睦,损了高门之间几百年的关系,实在不值得。
二是,大邺高官之妻多妒妇,女子妒悍蔚然成风。且不说长安还有什么妒女祠、妒女庙,长安女子皆善妒,谁也不好说妒妇为恶,反倒是各家女郎更觉不必收敛。
前代有崔氏女:一夕杖杀妇孺侍儿二人,埋之雪中。
后有卢氏不许丈夫纳妾,饮毒酒宁妒而死,致二族交恶,其夫遭卢家报复陷害入狱。
后人面对这种整个天下女人的善妒,也渐渐不得不习以为常,妥协后称“妒”为忠贞不二,患难珍重。
崔季明早些时候听说这些,心里实在是感慨。说白了,大邺女人的地位,是每一家里的妻子斗争出来的,在大环境的不平等婚姻下,不但要争家庭地位与财产权益,也要理所应当的占据爱欲。
胡风蔚然,女子剽悍,大邺立国近百年,无数的“妒妇”用手中仅存的权利抗争,张扬于社会,行程影响巨大的风气,才有的长安如今女子不带帷帽上街骑马的景象。
“你两个妹妹也在后头坐着,快去吧,瞧你见了个长辈慌得样子!”王氏打趣道。
崔季明赶忙做出如蒙大赦的样子,与王氏行了礼,转身就往屏风后头西边房里去。果然里头坐着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舒窈正捧着一本书坐在莹白窗纸边看书卷,谁也不理,妙仪泽被几个孩子围在其中。
她一出现吸引了好几个孩子的目光,崔季明笑了笑往崔舒窈那边去了,挤过去坐在她旁边,舒窈斜眼看她:“你不是午后才来这边读书么?”
崔季明装作跟她一起看字,大邺是没有装订成册的线装书,唯有折页本与卷轴,折页本价格昂贵多在宫中,他们这些贵家子便用卷轴,基本看书都要展开长长的一卷。
她伸手拿起卷轴另一半,凑过去低声文她:“阿耶是不是昨天一天都没回来,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进宫去了。”舒窈倚在崔季明身上,垂着睫毛低声道:“昨日宿在了宫内。怎的?言玉没跟你过来?你又一个人乱跑。”
“他有事儿被阿公派去庄子上了,这两天回不来。倒是你说阿耶昨日宿在宫内?”崔季明吓了一跳:“他不过就是个鸿胪寺少卿,有那么大的脸被圣人召见宿在宫内么?我倒是想问你,十三年前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正是那时候崔式带她离开长安的。
舒窈抬起秀眉鄙视的瞥她一眼:“十四年前年前,中宗仙逝,今上登基。可今上登基,却是被各个世家抬上去的,为的就是逼迫当年权倾朝野的太后让步。太后仅剩今上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不好再逼迫,逐渐让步。当今圣人便坐稳了位置,开始想要摆脱世家的钳制。十三年前针对的便是有与太后、中宗关系亲密的祖父。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这些年光练武脑子都练傻了吧。”
她本来就是懒,觉得这些东西用不着也没有真动脑记过。该记得的东西,如当时救了她一命的崔家族谱,她真想背也能在脑子里刻的牢牢的。
轻狂懒散惯了,唯有贺拔庆元能治一治她。
再加上本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没有人跟她说过,她也懒得问。
穿越过来之后,一听说国名为邺,根本没听说过,也压根就对这个朝代根本不抱希望了。
更何况,与崔季明印象中的电视剧不同,大邺是个可以说有些落后的时代。
酒楼茶坊饭店虽然有,但规模较小,也不是很干净,去的人大多数都是社会下层人,根本就不会有世家子、fēng_liú少年聚在一起推杯换盏。世家都是到各自的别庄,曲水流觞,赏花小聚。
客栈几乎都是脚夫、奴仆的聚集地,进去拍银子大喊来天字号上房更是纯扯淡。世家都是自带大帐篷,在野地里指挥奴仆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