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知道这大概是她今晚喝过的酒在身体里作祟,还有他身上的暖意,总撩拨着她的心弦。她有点明白这样不好、可是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她一点也不想在今天晚上清醒着、独自好着、难过着……
她也知道陶骧不好惹……的确不好惹……这一晚他几乎就没让她歇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力、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花样,直到她哭、他还在控制着自己想要再来……比起他激烈的索取,这样细细碎碎、断断续续的给予让她更加难以承受……她终于昏昏然,迫不及待地睡过去时,天已经蒙蒙亮。
陶骧头脑却越来越清明。
她在他臂弯间,后背紧贴着他身子。两人的身子粘湿胶着,应该去洗个澡,洗去汗意,他也不想动。
只是手在拨弄着她仍潮湿的长发——黑色丝绸一般的长发,他挑起一缕来,缠绕在手指上,绕满了、松开、再绕满……他就这么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听到了六下钟声羯。
他还没睡,就已经要起床了。
侧着脸看看她,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且看样子,她还有的睡呢累。
他要撤出手臂,胳膊有点酸麻。
她被惊动,迷迷糊糊地向外挪着身子,又缩成了一个半圆。被单滑下来些,她的肩膀和半个后背露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将被单拉上去,盖到她的肩头。
起身撩了纱帘看看外面,朝霞满天,看起来应该是个晴朗的日子。
他踩到地上的东西。
是那叠卡片。
他捡起来,一张张地翻看。
毛绒熊也丢在地上,瑟瑟歪扭的字就像她的样子一样,调皮而带着憨气。
他看了一会儿,把绒毛熊放在她枕边。
她在沉睡中,微微蹙着眉头。
眼角似还有泪意……
他回身将密实的厚布窗帘拉上,屋子里的光线向瞬间便被全部吸走了。他这才转身拿了他的军装出去。
“七叔早!”瑟瑟正迈着她的小胖腿儿上楼来。亮堂堂的嗓子对着他大叫。
陶骧关好门,微笑着对她拍拍手。
他抱起瑟瑟来,将她夹在胁下,洗脸时就让瑟瑟站在台子上给他拿着牙粉盒子,弄了一嘴的泡沫故意地喷在瑟瑟脸上。
瑟瑟不停地笑,咕唧咕唧地说着话。
他很有耐心地听着,问道:“瑟瑟,背个字母表吧?”
听着瑟瑟奶声奶气、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背起字母表来,他微笑。
……
静漪醒过来时,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
她以为时候还早,人仍在困倦中,还想再睡,忽然觉得不对劲,忙从枕下摸着怀表,但是没有在预想的地方摸到。她脑中一片混沌,忽然想起昨晚洗澡的时候,放在了台子上,她原是想回去拿出来的、还有颈子上挂的玉佩……可是后来就没能回去。
她不由得脸上发烧,要起来,身子酸软地跌回去。拉开灯绳,床头灯一亮,她看看凌乱的床上,另一侧早已空空如也——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今天他好像有重要的活动安排……他那半边,整整齐齐的,连枕头都是拍松了才走的吧?好像没有人睡过一样。这让她有点恍惚,不晓得是不是昨晚上自己还是醉了的缘故……她扯了被单裹住身子下床去,浴室里的洗脸台上,果然她的玉和表都在。她靠在门边,把表摸过来,打开,先看到的是母亲那小相片,她呆了一下……她昨晚就是忽然想到了母亲的。
瑟瑟那歪歪扭扭的字,勾起她的回忆来。
在瑟瑟的年纪,她也写不好自己的名字。那么多笔画……被七姐八姐取笑,说她名字都不像是程家的女儿,她们是程家之字辈的。名字写不好,要被母亲罚。怎么也写不完,就哭;哭着说不要叫静漪了,太难写了……母亲却还不准哭。
九哥拖来三哥来给她求情。
彼时三哥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无事甚少进内宅走动了。
母亲虽然教她严厉,三哥讲情,还是饶她一回。
改名字的事,当然是赌气。她年纪小,可也知道看母亲的脸色,有些事不准提就是不准提。后来长大些,心里到底过不去。杜氏母亲知道她心事,同她提过一次,父亲给她起了和兄弟姐妹一样的名字,倒和哥哥们似的,用了个愫字。是她母亲觉得不妥,父亲才另起了这个名字。
其实,她本名该叫之愫,程之愫。
她始终没胆量去问母亲,为什么宁可让她与众不同?
而现在,又到她的生辰,生平第一次,想到这一天,最痛的那个人已经去了、再也不会给她来一碗生日面了,更别提解答她心中疑惑了……
静漪吸着气,泪眼朦胧中,看清表上的时刻。
她擦了下眼睛——已经中午了!
“天!”她哀哀地叫了一声,看着镜子中那个裹着被单的满脸通红、披头散发的
女子……她慌忙冲出浴室,翻着衣柜。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投进来,竟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满满的阳光将院子里的郁郁葱葱正照的耀目!
她洗漱好出门,轻手轻脚地下楼,宅子里静悄悄的……她走下楼梯来了,还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她正纳闷,有个小女佣出来,见到她忙叫七少奶奶。
“二少奶奶呢?”静漪问。
“二少奶奶带八小姐和瑟瑟小姐出去了,说今儿天气好,和八小姐去逛逛、看看大学校呢。”小女佣伶俐地回答。
静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