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不似临安,夜市即便再繁华,至戌时,街上便人影稀疏,三三俩俩地也只是那些赚足了生计,准备收摊的小贩们。
勾银赌坊早早打烊,几大箱铜钱被脚夫用扁担抬了过来。郝家哥仨恭恭敬敬地站在边上,似乎等候着什么。
“大哥,东家不是说好戌时就过来,怎还不见人”
郝大通斜眼一瞪,喝道:“急什么等着”
门帘被撩开。
三人循声望来,齐齐地弯腰作揖,“少东家。”
郝大通不是勾银赌坊的东家
这绝对是一个劲爆的消息,若是传出去,永州百姓又可以说上好几天。
年轻公子哥坐在椅子上,瞅了眼几大箱的铜钱,戏谑道:“郝大通,你倒是够给何家涨脸的,如今都要从何家的账面上支钱了”
郝大通面露难色,苦笑道:“少东家息怒,这次真是情有苦衷。”
“行了,我就不听你倒苦水了。让李家那败家三世祖阴了一手,早就传遍这个永州了。去岁老爷子还夸你,从李半州的坟头刨了几亩地来,你倒好,钱还没焐热,又给送了回去”
郝大通低声下气地认错道:“少东家劳烦转告老太爷,大通三月之内,定能将账面上的损失补回来。这回真是那小子邪门,拿了个什么扑克牌,弄得洒家大意了。”
年轻公子拿起一边的扑克,轻笑两声,道:“有趣。”
“少东家准备如何治一治那败家子”
年轻公子眉头一挑,“治勾银开门做生意,钱财有进就有出,你怎还改不了这一身的匪气”
郝大通吃了个瘪,忙点头称是。
年轻公子放下李伯言留下的扑克,道:“看来这败家子身后有高人相助啊,不过李半州的家业,终究还是会姓何的。”
灯火阑珊,年轻公子草草嘱咐几句,便从后边小门离去了。
郝大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对这个阴森森的年轻公子哥,比对付何家老太爷还累。
“这何余庆也太狂妄了大哥,咱们在关西哪受过这遭罪要不是这赌坊是他何家的,当初李家小子豪赌时,大哥也不会犹豫了,如今倒好,屎盆子都扣到咱仨头上了。”
郝大通闭目短叹,“老二,差不多得了。”
郝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几大箱子的铜钱,抿了抿嘴,道:“大哥,要不咱那这些钱跑路得了。这天大地大的,哪里不是咱们哥仨伸展拳脚的地方”
整整五千贯啊
这么多钱,他们仨一辈子都花不完。
郝大通斜眼觑了郝二一下,冷冷道:“那也得有命花”
郝二一哆嗦,便不再说话了。
郝大通缓缓道:“老三,派人将这些铜钱挑去李家,老二,你在永州城打听打听,这些日子,那个败家子究竟跟哪些人混迹在一起,居然敢对我设局,真是找死”
“大哥,不如我们宰了”
啪
话还未说完,郝大通一巴掌扇在了郝老二的脸上,“再说一遍,我们是良民良民要找死,你别拖着哥几个一起”
日暮之时,李府的马车便出了城。
夜里赶路,这危险系数,相当于将羊丢入到狼窝里。李康达财大气粗,直接雇了永州镖局几十个大汉,一行人风尘仆仆,赶赴衡州。
范念德为了让李康达心安,虽然官府的人一兵未动,然而让范家五郎跟着同乘而来。宋朝对于士大夫的福利,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宽容。外出为官,携带家眷更是稀疏平常。范念德膝下五子,大郎、二郎早夭,三郎如今在苏州为官,三十开外的四郎范云以及跟李伯言年纪相仿的五郎范钦,同至永州。
“伯言,咱们赶夜路,会出事吗”
李伯言见到眼神中丝毫没有慌色,反而有些兴奋的范钦,笑道:“你是盼着出事”
范钦咯咯一笑,道:“大郎说得哪里话,不过是听父亲说,这些郊外的治安很不好。”
李伯言倒事不怕这个,一般的宵小,打劫打劫三三俩俩的路人也就差不多了,看到这么大阵仗,谁敢过来
“对了,今儿帮着你拿行李的是你哪位的嫂嫂”
范钦一愣,道:“哪有嫂嫂大郎说的是茹娘吧”
李伯言一愣,结巴道:“她她她是你娘”
范钦很不解地点了点头,“大郎又什么问题吗娘亲故去很多年了,这位是父亲的妾室,怎的”
李伯言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不管五十八还是八十八的男人,都喜欢二十八的姑娘啊。
范钦见到乐得跟傻呵似的李伯言,笑道:“你那七娘,不也没比咱大几岁么”
“行啊,才来多少日,你就这么清楚我家的事了”
“永州能有多少事儿,更何况叔父还这么出名。”
李伯言呵呵一笑,忽然神色变得古怪起来,道:“范公是我爹的长辈,你的这声叔父”
范钦投来一个讥笑地目光,道:“难不成大郎还想喊我一声叔叔”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辈分上的事情,李伯言懒得去计较,既然范念德让范钦跟他以平辈之礼相交,他也就不多嘴什么了。无缘无故地认个叔叔,李伯言也不想。
“大郎,你看着点,我先眯一会儿。今夜咱就不用想睡了,等明日到了衡州,再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
李伯言觉得此事真的是有些无厘头,堂堂大宋相公,居然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去接,若不是时局太过敏感,恐怕传出去都要贻笑大方了。
李伯言撩开帘子,由于漆一片,便唤道:“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