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拆蛋糕盒,我去弄咖啡。”何韧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咖啡机。
“我还担心端木医生不在,你不会在办公室呢。”何韧一边等咖啡,一边回过头来跟秦越说话。
秦越细心地拆着包装盒,没有抬头,自然地回答道,“跟你一样啊,习惯了,到了点就想坐在这里。这里特别让人安心。我是病人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总想去端木医生的诊所。所以我才会说我能理解你。”
“啊,秦越,你曾经是端木医生的病人?”何韧大吃一惊。
秦越微笑着点点头,开始坐等咖啡,蛋糕已经到位了。
何韧哆哆嗦嗦地把两杯咖啡端了过来。由于激动,何韧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杯碟一路碰撞着,发出笃笃笃的细碎声音。
何韧不仅是为找到病友激动,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秦越就是端木的一件作品,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完美作品。
何韧记得在一次诊疗中,何韧出于情绪失控,指责说,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的成功根本上是建立在别人的失败上。
“如果不是我们在生活中败下阵来,哪里才能体现你们的价值?”
“不,那只是我们存在的理由,而我们的价值,是让你们能够重新上场。”这是端木的回答。
姿态从容的秦越,就是端木这句话的最有力的证明。
何韧对秦越有了更多的亲近感。
随着闲聊的深入,何韧发现秦越竟然是自己的读者,曾经的读者。
“真的吗?端木医生说她从来没有读过我的书,我以为你也不会读我的书。”
“为什么不呢?我喜欢你的文字。最近我还特意翻出书架上你的书,重新读,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何韧紧张又期待。
“时隔十多年,你的文字依然很时尚。额,不,不是时尚。”秦越停下来,试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就是不会觉得陈旧过时,不土气,依然新鲜。”秦越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为自己的啰嗦和语言匮乏难为情。
何韧很开心,这是她听到的最特别的赞美。
“那天我跟端木还讨论了你书中的那句,我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我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是在你的书中。”
何韧解释道:“那是罗兰夫人的名言。具体什么状态下说出这句话无从考证,但是却是她最j-i,ng辟的一句话。我只是引用而已。你和端木医生讨论什么呢?”
“我们讨论,你的侧重点是厌恶人,还是喜欢狗。”
“你们的结论呢?“何韧饶有兴趣地追问。
“我不会告诉你我们的结论。应该是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秦越忽然意识到,她不应该私自透露端木的观点。于是巧妙应对。
“我从来没有养过狗。我曾经去一个朋友家,她养了一条拉布拉多。她患有严重的j-i,ng神分裂症。她总是非常忧郁,有时狂躁。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是那条狗。我当时很不能理解,她吃饭的时候,会用自己的筷子给狗狗夹吃的,她跟狗狗喝同一罐牛n_ai。她告诉我,她喜欢狗,因为狗狗是最懂她的,而她也最懂她的狗。而人,是多么的不可理喻,无法捉摸。”
“当时养狗的人不多,我很不能理解她。我回家一直在想人为什么会更信任狗,更喜欢狗?我后来想明白了。其实,与其说是人喜欢狗,还不如说是自恋。我们每个人都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理解这个世界。但是每当我们与人交往就会发现,互相之间是多么难以沟通,难以相融。但是与狗相处就不同了,他不会顶嘴,不会争辩,不会纠正你批评你,更不会向别人说你坏话。于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思维来诠释狗狗的意思。反正狗狗也不会反驳你。”
秦越被逗乐了,笑得很不矜持。
“你看人对狗狗多宽容,对其他人是多么严苛。狗狗长得再丑,大家都可以接受。再比如哈士奇那傻乎乎的眼神和极低的智商,要是放在一个人身上,有谁会喜欢呢?但是二哈就不同,人见人爱。由此可见,人根本就是以自己的喜好任意理解狗狗,随意地改变自己的审美标准。”
“这显然是你一个不养狗的人的想法,爱狗人士才不会信你这套说辞。”秦越调侃何韧。
“正是我刚才说的啊,因为我是一个人,会说他们不爱听的话,所以就很讨厌。”
“所以,说到底,你不是喜欢狗狗,而是不喜欢人。”秦越说。
“你们谁猜对了?”何韧少见的健谈。平时何韧见到秦越很拘谨。
秦越笑而不答。她才不会上当。她将话题重新引回到对何韧其它作品的讨论。
何韧发现,秦越不会像一个粉丝那样用一些夸张崇拜的词汇,而是很客观。
比如说到后来为什么不继续读何韧的书,秦越说,那是因为何韧停止了进步,她因为过分关注自己的内心而表现出内容空洞,深刻挖掘之后,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释放出口,结果便趋于沉闷压抑。
何韧这些年来,基本已经听不到别人对她的评价。文馨为了鼓励她,总是说一些空洞的赞美。到最后,那些赞美词简直要让何韧窒息。
倒是秦越中肯的批评,让何韧十分受用。
“秦越,原来的计划,我的新书会献给端木医生,现在我决定,新书是献给端木医生和秦越女士。”
秦越惊喜道:“你快出新书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