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件独屋也是破败至极。
她轻轻扭动头颅,将空洞无神的目光投向屋内唯一一个可以s,he进亮光的小窗。
外面似乎是一个人在与一群人起争执。
她听见少年的声音蓬勃而有朝气,像一串小炮仗噼里啪啦地砸进她的窗口,“为什么我要和几个病痨鬼住在一起!我不住!”
同为妖族的掌事气得浑身哆嗦:“你不要命了!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这还是你家吗?这是在不死国的王宫,你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地方!”
少年不管不顾道:“我要换屋子,我要换那边的屋子!”
她知道,掌事也是诸怀妖族的族人,在战败后被人俘虏到不死国,一路摸爬滚打才到了这个位置。除他以外,还有数十个同为妖族的掌事,数十个不死神人的总管和大总管,妖族掌事们平日里对这些无辜落难的后辈都很宽容,不会随意就责罚他们。
“那边是王女殿下的婢女住的屋子,你是疯了才想住到那边去吧!”
少年却一下跳得老高,拔腿就向屋内跑去,“我不管,我就要住一间干净屋子,我不要和病鬼住一块!”
猝不及防地,她的屋门被人一下撞开了——虽然那本身也不是什么结实的造物。少年裹挟一身热力,向她咋咋呼呼地奔过来:“什么啊,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管事气得跳脚:“快去追!把那个小子抓回来!”
在蓬乱如杂草的发隙间,她看见少年的眼睛像火,在一片昏暗的室内灼灼燃烧,几乎要烫伤她的视线。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啊?”他扑上前来,拽住她的被褥,“你这里这么干净,让我和你一起住吧!”
一群人紧接着破门而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按住少年四肢,“赶紧出去!你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拖出去拖出去!别让大管事知道!”
“赶紧赏他两嘴巴子!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胆大妄为,不知道规矩!”
喧闹声和着少年的大喊大闹声渐行渐远,她的屋舍又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滚落一地的碎木稻草,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她望着门口怔怔发呆,手指在被褥上缓缓颤抖,慢慢摊开一张皱皱巴巴,遍布墨迹的锦帛。
——“心系佳人,擅约今夜子时三刻,于阍犬舍外垂廊面见,区区叩叩,望卿垂怜。”
正午烈阳穿过那个狭小的窗口,不偏不倚地映s,he在雪白帛布之上,刺得她眼睛发疼。
月上柳梢,无风无云。
整个阍犬舍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夜间巡逻的灯火煌煌而过,只有些许呢喃细语飞窜在寂寂夜色下,转瞬无息。
婢女枯瘦的身影在建筑物巨大的黑影下就如同一抹游荡的孤魂,轻巧在夜风中一闪而过。
垂廊旁边,已然立着一道人影,正是白日闯进来的少年。
他看着婢女,目光澄澈:“既然时间紧迫,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姐姐,你想报仇吗?”
他笑着,话语中充满致命的诱惑。
婢女猛地抬眼看着他,目光炽热如星。
“今日国师外出,我方能潜进不死国王宫来见你,”少年低声道,同时将一个小巧圆润的玉瓶塞进她掌中,“你听懂了就点头,若不同意我的要求,这瓶毒|药仍送给你防身……姐姐若是想离开此处,我也能带你走。”
婢女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便连连点头。
“我乃应龙神亲卫军内下属,”少年咧嘴一笑,在月光下晃晃脑袋,露出额上龙角,“我要姐姐设法混进国师内室,观看他藏在里面的一副山海图。”
婢女一怔,露出不可置信的茫然神色。
应龙神,应帝……
远在上古蛮荒时期的传说,屠戮十国神人的煞星,在他被囚禁关押的数千年里,关于他的故事一直未曾停止被人争相流转,他的名字也一直未停止被人压抑销灭。
洪荒诸部的妖族走兽,一直在等他回来。
而你是他的……下属亲卫?
少年朝她调皮一笑,露出一侧虎牙,又塞给她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这是蚌女珠,能记载它所感应到的一切外界事物,如果姐姐答应我,我就把它送给姐姐,让姐姐能够事半功倍。”
婢女轻轻拿起那颗光润晶莹的珍珠,对着月光细细端详着,半晌后,又将它塞回了少年手中。
少年不解:“姐姐……难道你不愿意吗?”
她摇了摇头,拉过少年的手,在他掌心一字一句地划着什么,每一个字都划的格外认真,格外细致。
她微张着嘴唇,眼睛里的光柔韧如世上最不屈的蒲草,刚毅如世上最牢固的磐石,她用心写着,似乎唯恐少年不能理解,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仿佛把毕生的决心都凝结在了这段话上。
少年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
他收敛了笑容,在心中默默念着那些轻如烟尘,却又含泪带血的字迹,终于珍而重之地用力点头道:“好,我答应姐姐。”
婢女松了口气,对他莞尔一笑。
“姐姐叫什么名字?”少年复又问道。
婢女抬起他的手掌,在上面划了两个字。
“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闻语姐姐。”少年眉开眼笑,“我叫逐夷。明日我就要出宫了,姐姐一人在这,千万记得保重自己。”
闻语轻轻点头,眼见逐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