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的那个讙头国神人乃是国君的王叔,此时他的一干家眷都绝望地嚎哭起来,一个劲地往墙的边缘贴,唯恐被这两个冷冷注视着地面的煞星盯上,讙头国国君更是心痛难耐, 暴跳如雷地大吼道:“他做错什么了,他什么都没有做!难道他只是听从了你的吩咐而已,你就要因为这个杀他吗?!”
“这一个千年来, 我们给你们扩张国土,给你们打压妖族,给你们荣耀和地位,莫非你们以为, 这一切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封北猎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颇有几分不可思议地望着下方仓皇躲闪的人群,“现在就是你们偿还债业的时候了!作为他的后裔,这是你们与生俱来的职责,是你们血液里携带的重任!”
羽兰桑从他身边漂浮过来, 接着他的话柔声道:“——但你们大可放心,你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等到王上归来,你们的子民仍然会拥有洪荒中最高贵的身份, 你们的名字也会被纂刻在光辉的石碑上,任由后人传唱,永垂不朽。”
她身为雨师,声音自然也会犹如春雨般润物无声,温柔可亲,可她的手上还沾着淋漓的赤血,浅紫的裙袍上亦斑斑点点地染开一片,两厢对比之下,更让人觉得疯癫可怖。
“别……别说了!”纹圭双腿颤颤,厉声道,“我们若无意外,天然就是能够长生不老的种族,根本不需要什么刻在石碑上永垂不朽,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封北猎的面色冷淡了下来,他立在云端,仔细观察着下方神人的表情,恐惧、惊忿、避让,目光中全然是对求生的渴望……唯独没有他和羽兰桑所期盼的狂热与忠爱,奋不顾身与前仆后继。
他们丝毫不关心这个即将重新降临在世间的王者是如何伟大,也不在乎曾经和他的渊源,更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凭借什么获得了这一切,享受了千年的风光得意。
“九黎部落的刚健古朴,忠心虔诚……这种种美好的品质,已经尽数被他们抛弃了,”羽兰桑面无表情,嗓音低哑,“我看见的,只是一群|j,i,an滑、狡诈、残忍、无所不用其极的豺狼。”
封北猎道:“千年前用王上临终前的怨气浸染先天元胎时,我们不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幕了吗?你应该早做好准备的,总之,结局不可更改。”
羽兰桑脸上的神色冰冷,她道:“不能再耽误时机了,动手吧!”
封北猎喉间发出啸音,地面上静止不动的祭祀骷髅齐齐抬起白骨手臂,一下一下地拍击自己的胸骨,就像某种急促的鼓点,在整齐划一的击打声中,血光接连划过,尽数泼洒在黄泉的入口!
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以逐鹿为中心,缓缓的波荡再次向外一圈圈扩张,那是虚空泛出的涟漪,它一次比一次深邃,触及的范围也一次比一次广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它们翻涌着咆哮的雷声,遮盖了日月繁星,遮蔽了所有发出光芒的源头!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任何声音。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欢笑或是哭泣,没有人歌唱,没有人诵诗,熙攘的生灵在那个瞬间全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唇,鸟兽不鸣,山风不吹,一种奇异的、夹杂着恐惧的悲哀沉沉笼罩在大地之上。
这是一种对抗时空,贯穿了天地的震慑,在他还未完全染指大地时,所有活着的生命便要为他的降临三缄其口,用沉默来昭示对他的战栗!
“遮住了天意的眼睛……你又能做什么呢?”
昆仑玉宫,西王母疲惫地靠在王座上,她的身体此时干瘪得就像枯老百年的松枝,甚至就快要撑不起她那一身华美繁复的衣袍,“蚩尤……该来的还是会来,我们要迎接的宿命……你也难以逃脱啊……”
在一片凝滞的寂静中,苏雪禅胀大的肚腹忽然弹动了一下,那是抑制不住的龙胎正从里拂动尾巴,但就是这样一下,却让苏雪禅在霎时感受到了剧烈无比的痛苦,他咬紧牙关,但痛苦的哀叫还是止不住地从喉间迸发出来。
他已经胎动了一个白天了。
“啊——!”他汗如雨下,几乎打s-hi了身下垫着的衣衫,整张脸都是雪一样的惨白,可也是这一声,将舍脂与钦琛从禁忌的缄默里瞬间解救出来。舍脂一下扑在他跟前,大口喘着气,钦琛也面色难看,急忙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他是不是要生……”钦琛用手撑在他腰侧的茅草上,却摸到一手s-hi漉漉的东西,他虽然没有见过生产时的景象,却也明白这是极其不好的预兆,“完了!这是不是羊水破……怎么都是血?!”
舍脂气得半死:“刚才那种动静,定是蚩尤快要降世了,这个小讨命鬼现在来做什么!”
苏雪禅的眼前尽是一片金星与模糊不清的眩晕,他痛得连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肚腹快要撕裂的剧烈疼痛甚至开始让他的喉咙一阵又一阵的作呕,他使劲咬着牙齿,直咬得满嘴血腥,终于抑制不住,爆发出一声近乎于兽类的嚎叫。
那声音撕心裂肺,苦不堪言,舍脂和钦琛都是两个完全没有经验的门外汉,此时简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舍脂满身是汗,哀嚎道:“男人都能生,九尾狐怎么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不死国为什么一直纠缠青丘?”钦琛急急撕下衣袍上一块干净的里布,垫进苏雪禅口中,怕他在头昏脑胀之际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就是因为他们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