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总是孤单,连陪着玩儿的人都没有,”元城长公主笑的温柔,语气像是含着花蜜的甜香,不知不觉中诱人入彀:“再过些日子,你皇伯母便会生小皇弟,等他大了,便能陪你玩儿了……”
“元庆年纪到了,正是该好好念书的时候,哪里能只想着逍遥,”恪太妃敏感的察觉到了危险,心都战栗起来,强笑着打断了元城长公主话头。
她曾以为元庆会被皇帝过继,前途无量,自然是宠的厉害,甚至早早将自己心腹送过去几个,专门照顾他起居,有的没的,也会同他说几句不该说的。
他还是小孩子,若被元城长公主引导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可就全完了!
勉强忍着心底的惊惶,恪太妃以目示意儿子与孙子:“更不必说皇子尊贵,哪里能轮得到元庆陪着玩儿……”
“别听你祖母说这么多,”元城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打断了恪太妃,只笑吟吟的盯着元庆:“元庆说,喜不喜欢小皇弟?”
不等七王伸手去拉自己儿子一把,元庆便将眉头皱的更深,断然道:“讨厌他!”
恪太妃与七王那颗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地,却是“啪”一声摔得稀碎,怎么也糊不起来了。
四下一片寂静,说笑声也听了,舞姬们出身宫中,耳听六路眼看八方是基本功,闻言几乎要一齐摔倒,可乐声不停,只得战战兢兢的继续翩翩。
众人屏气息声,只有皇帝为自己的小皇后挑着鱼刺,笑微微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讨厌他?”
七王与恪太妃的冷汗一齐下来了,正欲说话,却听皇帝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当着朕的面,还能把人家嘴堵上不成?”
他也不去看别人,只瞧着元庆,神态温和的道:“为什么讨厌小皇弟?”
元庆自小便被宠坏了,自然也不知如何看人眼色,想着前些日子嬷嬷们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心里一阵不满,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他会抢我的东西!”
第76章爸爸
元庆这话说的轻快,语气也极自然,浑然不知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顿一顿,他继续道:“——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正是冬月,皇后又有孕,皇帝怕她受凉,特意吩咐人将炭火烧的热些,内侍们不敢敷衍,自是盯着这里,将内殿熏得暖香才停,即使外头天寒地冻,承明殿内竟如春日般温煦和畅。
七王刚刚听到这消息时,还曾感叹自己皇长兄是当真动了情,竟连如此细微之处都挂着心,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话说的委实不错。
可到了此刻,他却也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周身只一个感受,如阴翳翳的云层一般压在头顶,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炭火点的太过于热,竟生了汗,闷闷的像蛇一样缠在身上,叫他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
七王面色灰败,神情惶然,恪太妃也好不了多少,临近她的沈太妃,甚至能清晰见到她面部的细微抽搐,更不必说眼底的焦灼畏惧了。
依旧没有人做声,所有人皆屏气息声,似乎自己魂魄出游,不在此地一般。
只有皇帝不以为意,他面上甚至还带着笑,顺着元庆话头又问了一句:“——小皇弟比你小那么多,能抢你什么?”
元庆还不曾答话,便听“咣当”一声震响,在除去舞乐外别无他声的承明殿内,突兀的如同白纸上染一片墨,叫人禁不住心头一震。
青漓也被吓了一跳,皇帝与她挨在一起,觉小姑娘身子一颤,也不顾忌众人目光,径直伸手去扶住她腰身,抚慰的揽住之后,才一齐往声源处看去。
——七王连人带椅子,一并摔在了地上。
元庆就坐在自己父亲边上,似是被这变故吓住了,又像是被父亲骇人的脸色吓住了,终于停住了他那张惹了祸的嘴,面颊度抖动几下,怯怯的掉了眼泪。
摔倒的时候,七王碰倒了自己面前酒盏,湿漉漉的撒地之后,顺势打湿了他袍服,衬着这样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狼狈张皇。
哆哆嗦嗦的坐起身,他顺势跪了下去,颤声道:“皇兄,别问了……求你了……”
皇帝目光淡淡的落在七王身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
元城长公主似是回魂了,不动声色的瞧一眼紧张异常的恪太妃,缓缓饮一口酒,方才轻声道:“七皇兄这是做什么,陛下不过是同元庆说几句话罢了,你倒好,竟吓成这个样子。”
承明殿正是安静的时候,她这话声音也不高,却似炸雷一般在恪太妃与七王耳边响起。
七王身体都在哆嗦,跪伏于地,看不出什么情绪,而恪太妃僵着身子坐在椅上,望向元城长公主的目光似是淬了毒的刀刃,恨不能就地将她千刀万剐才好。
元城长公主自是感觉的到那道灼热目光,心底极畅快的一笑,语气却愈发轻柔起来:“说句不该说的,可别是……心中有鬼吧?”
七王没敢做声,恪太妃面色泛青,更不敢在这个关头触霉头,元庆则是被父亲神情吓住了,下意识的老老实实起来。
只有皇帝看向元城长公主,淡淡道:“闭嘴。”
元城长公主正颇觉自满,骤然被皇帝呵斥一句,笑意在脸上僵了几瞬,终于讪讪的褪去,微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这一回,承明殿便是真的安静了。
只有乐声依旧,舞女翩跹,在这样的氛围下,有些近乎诡异的凝滞。
一支舞的时间早已结束,蝴蝶般翩翩的舞女们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