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他说。
“眼熟么?”她又问。
他端详了一会儿,讶然道:“这是我送你的第一条裙子么?我早年送你的那些裙子不是都被康美芳剪掉了么?”
她得意笑道:“我照着样子又做了回来。偷偷收好。从没在你眼前穿过罢了。”
他动容,贪心要求:“那你以后每天穿一条来给我看。”
她略有些懊恼:“只做了几条。你说我穿红最好看,我就把红裙子的样子都回忆着画了下来。”
他伸手,她上前由着他握住。他赞叹:“红色好。红色最衬你。”
她又开心起来。“我以后都穿红色来看你。”她雀跃道。像个刚讨得了赞赏的孩子。
“好。”他点点头,又问:“美胜经销商的事都解决了么?”
她眼神一凌,眉峰微挑,随意道:“炒股赔得家门都不认识了,天天追着我表衷心,又是要货、又是要改加盟费模式的,销售热情比我这个品牌商都高。”
他附和:“自作孽不可活。”又问:“你没趁火打劫么?”
她故作哀怨:“哎呀,我可是个心软的好心人呢,我只跟他们说‘一切照旧’。而且还说了,我正在努力为他们争取授信联保额度呢。”
他笑,目光中满是赞赏:“你还好意思说?这种情势下,一切照旧就是不小的趁火打劫了,授信额度就是最大的馅饼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能对你死心塌地了,到最后申请不下来,正好推到贺荣成那里——出了那样的报道,再跟经销商扯上关系,银行哪敢批?”
她也笑:“名师出高徒嘛。”
他不吝赞扬:“青出于蓝。”又说:“你想要向贺家讨债,我帮不上你什么了。只能事先叮嘱你万事小心,不要急于求成。你一定要记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要为了他们失了你立于这世间的骄傲、不要迷了本心。”
她郑重点头:“放心。我知道,无论做什么,你都在看着我呢。”
他端详着她的神情,放下了心。又问:“今天这样,你开心么?”
她点头:“特别开心。”
“开心就好。”他说。
“不过”,她又说,“你如果能陪着我看美胜上市,我会更开心。”
“好。”他斩钉截铁道。
她匐在他怀中,欣喜道:“敲钟那天我还穿这条裙子。”
他轻抚她的头发,一脸满足。“好。”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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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蒋镛没有等到敲钟的那一天。时光与病魔最是公平,不会因为权势、地位、财富甚至是品质、期望而给人以差别的对待。
他在弥留之际被家人环绕,艰难地张望,终于在看到角落里的一抹红裙时安然阖目。
追悼会上,康胜男面无表情地鞠躬献花,静默着来,静默着走。她没有资格戴白花,却挑染了一缕白发,盘成了小小的髻花,隐在满头的波浪中。
蒋至诚看着她,欲言又止。蒋太太继续视她如空气。
追悼会结束不久,蒋镛的律师找到了康胜男。
蒋镛独给她留了一份遗嘱。他将个人全资持股的两家公司的股权赠予了她。一家公司持有美胜25的股权,一家公司持有产业基金5的份额。落款日期仍是她生日那天。
除了遗嘱,他还留了张字条给她。只有寥寥几笔,落笔轻重不一。
“胜男,我这一生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女人,在最后的路上有你相伴,我已无憾。我的路已走完,你的路还长,未来的路上我只希望你能多爱自己一点,你每多爱自己两分,就在替我爱你一分。
美胜本就属于你,我将它物归原主。产业基金是对你多年陪伴的感激,也是我给你的嫁妆。我给你留下的不算多,因为我相信,到了我的年纪你可以凭自己造出一个蒋氏。我一直引导你学会接受孤军奋战的艰难和乐趣,可是,回首往昔,我终于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单纯在于给予或攫取,而是能否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得健康的快乐。如今我最想对你说的是,我希望你此生快乐。
对不起,不能陪你看美胜上市。”
最后一段话笔锋轻浮、笔迹晕染,辨识困难。
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签了字,收起了字条。
美胜服饰上市当日,康胜男一袭红裙出现在敲钟现场,意气风发,笑容张扬。29岁不到的年纪,身兼主板、新三板两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堪称传奇。
坐在返途的航班上,她俯瞰窗外。满目青山,绵延不绝。
她第一次乘飞机,便是同蒋镛一起。
他指着窗外对她说:“我最喜欢看飞机飞过山脉,满目青山最容易激起壮志豪情。”
“蒋镛,谢谢你。”她轻轻地说。
☆、番上
听说蒋至诚接受了采访要求时,任清狠狠惊喜了一把,同时也为自己的睿智判断喝了声采。
蒋氏发布会前,她就已经做足功课,深入揣摩了蒋至诚的心理。故而,在会场上才会问出美胜服饰股权变更这个看似与蒋至诚接班关系不大的问题。没办法,竞争激烈嘛,要么墨守成规坐以待毙,要么兵行险路奇招致胜。现在看来,这一招是用对了。
蒋镛和蒋至诚父子向来踏实低调,鲜见报端。虽说蒋家的商业资产放在内地同顶级富豪是相差甚远,但顶级富豪又能有几个?何况,任清做了几年财经记者,对于所谓身家的虚虚实实也是越看越分明——执掌千亿商业帝国的,个人身家可能仅有个把亿,而几十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