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糊涂还是宰相糊涂了。皇上也暗锁浓眉,身体后仰靠在龙椅上,疑惑地看着爹,久久不发一言。爹傲然抬头左看看亢瑛,右看看文彦博,清了清嗓子,这才向皇上奏道:天久阴、星失度,确实是由逆天阻道之人引起。此人利用职权,借预告天象之便与朝中小人密谋陷害忠良,上天查知其险恶用心,于是连日降雨以示警,并让其作茧自缚,将阴谋暴露于昭昭天理之下。然后爹转身直指亢瑛,怒道:此用心险恶之小人便是司天监灵台郎亢瑛!朝上群臣立即议论纷纷炸开了锅。亢瑛全没想到爹会反戈一击,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朝着皇上跪行数步连呼冤枉,文彦博也匆忙出来语无伦次地为他辩解。爹还是从容不迫地缓缓跪下,伸手摘帽端端正正地托在胸前,朗声对皇上说:臣请陛下将亢瑛刺配牢城,以惩他造谣煽动、陷害忠良之罪。臣敢以这顶宰相乌纱担保:如果惩处亢瑛后三天内天仍不停雨转晴,我便辞官回乡。quot;
quot;刺配牢城?quot;庞荻吃了一惊:quot;我不是说只请皇上让亢瑛停职吗?怎么改成刺配了?
皇上可答应了?quot;
王雱哈哈一笑转身坐下,轻摇折扇道:quot;皇上圣明,一向信任我爹,当然准了。那文彦博老儿面色铁青,几欲吐血。阿荻你计谋虽妙但仍存妇人之仁,真要用来处理政治之事是不行的。亢瑛妖言惑众,爹留他条小命已是十分仁慈,照我看来,将其凌迟也不为过。quot;
quot;你为何总是如此暴戾?若长此下去必为后世之人诟病!quot;庞荻闻言霎时由喜转怒。未嫁之前在娘家看见人们提起变法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大多都持反对态度,其中很多人对王安石很有成见。嫁到王家后经她细心观察,发现王安石父子变法确实旨在福国强兵,为此呕心沥血再所不惜,决非如坚决反对变法的旧党分子所言是欺罔圣听一手遮天欲图私人利益的奸佞臣子,虽然某些法令尚有弊病,但若实施法令的官吏上下齐心,却也能收到良好效果,例如农田水利法,实施以后确可造福于民,朝廷也能因此得益。每次听到关于变法有益的捷报她都会异常高兴,从出嫁那天开始,她的所有快乐喜悦与荣光就都跟丈夫联系在一起了。去年风调雨顺,青苗、农田水利等法实施顺利,这次亢瑛等人却借久雨之机牵强地引出天变示警之论调来与王安石为难,是小人作为,她十分鄙夷,因此出策建议公公反戈还击,请皇上将其停职,没想到他们竟然毫不留情地把亢瑛刺配牢城,把原本一堂堂司天监灵台郎贬成了一个脸上刺字的充军囚犯。她平时最担心的就是王雱惩人过狠的作风,若一味如此莫说当今世人为之齿寒,就连后世子孙重看这段历史时,他的这种法制态度也会大毁他的变法革新形象,说不定又会被人看作是个阴鸷小人了。
quot;这叫杀一儆百。如此一来,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借刮风下雨之事图谋颠覆变法之事。其间的道理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么?quot;王雱知道她心中不快,陪笑着故意引开话题:quot;阿荻冰雪聪明,竟能预知天象。难道你学过天文之术么?quot;
庞荻白了他一眼,道:quot;那倒没有,不过是平时没事在家里四处看看,看出了些端倪罢了。quot;
quot;哦?在家;王雱大感兴趣,俯身过来倾听。
庞荻点头道:quot;天之晴雨变化是有征兆的,例如每次下大雨之前地上蚂蚁必忙着迁徙到地势较高之处,而雨后一两天会不会晴则可看厨房上的炊烟。久雨不晴之时,炊烟便如白云出岫,未升至高空便散了;若即将放晴,那烟便会袅袅直上、冉冉升空。我正是观察了许久,才敢肯定地告之公公。quot;
quot;娘子高见,小生自愧弗如。quot;王雱站起身,一揖过膝,似是郑重行礼,但抬起头来,唇边笑意却是掩也掩不住。
quot;唉,我也不要你说什么好听的话,你若真觉我说得有理,便少贬几个人罢。quot;庞荻轻叹。又道:quot;这事还没完,文彦博等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雨下了这么多天,必然有些地区会闹水灾,他们可能会继续说这是因为公公执政逆天行事的缘故。当今之计是要请公公现在就准备好救济灾民的粮食,并作好兴修灾区水利的一切准备。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借此攻击公公,欲罢公公相位,咱们也可反驳说水旱两灾非人力可掌握,偶有发生实属意外,执政之人可做之事就是赈灾。若是灾难发生后宰相束手无策或无粮赈灾,自当甘愿受罚,但既然立即行赈灾措施,还兴修水利造福灾民,正可说明宰相调度运筹有方,岂可怪罪?quot;
王雱睁大两眼上下打量妻子,啧啧叹道:quot;娘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连一般朝臣也难你有如此远见,若为男子必可做爹之左膀右臂,愧煞曾布吕惠卿!quot;
庞荻微笑不语。王雱续道:quot;不过娘子之计为夫也已想到。除此之外更有一计给文彦博来个釜底抽薪请君入瓮。quot;
庞荻奇道:quot;如何请君入瓮?quot;
quot;我已让人去查文彦博当宰相时的天气灾害记录,查清详细的受灾情况和人命伤亡、财物损失数目,还有他的应对方法。别的不说,只十六年前仁宗嘉祐元年六月的那场京师大水灾就够让他百口莫辩、解释半天了。quot;王雱忍不住;那年雨下了差不多一个月,几乎汴梁全城都被淹了,冲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