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船厂志》三本书。于他而言,读来未免有些枯燥乏味,看不多时就丢去一旁。他便转而想起直接叫人引荐几个善于此道之人。
只可惜此三本书都是于嘉靖年间所著,著书之人也都亡故,并不能为朱翊钧所用。
手里无人可用的无力感就像无将一样再次袭上朱翊钧的心头。越是接触自己先前不曾遇到过的东西,他就越有一种浓厚的无力感。
万历二十年来的两起战事加重了这种无力感,让这种感觉渐渐升为恐惧。对未知的害怕。
朱翊钧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个多年来他的父皇、皇祖父,乃至于多个大明朝的先帝都未曾触碰,又想解决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已经故去的先生——文忠公。朱翊钧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了曾经被自己崇拜的先生,并非一个完人。但这个非圣人,替自己打造了一个可支粟十年的太仓库。如果没有太仓库,仅凭私帑和现在的国库存银,他和内阁也未必下得了决心出兵援助朝鲜。
朱翊钧缓缓闭上眼,有些颓唐地靠在椅背上。
如果换做文忠公,他会怎么做?
张先生……还有什么未尽之愿吗?
“陛下。”陈矩的声音打断了朱翊钧的沉思,“犒慰朝鲜援军的十万两冏银已备好了,陛下打算何时发往前线?”
宫里已经开始烧地龙了。朱翊钧愣了愣,望着外面被大风刮着的树枝,道:“等李如松从宁夏归来献俘后,随他一并送去吧。”
“诺。”
被陈矩一打岔,朱翊钧就忘了自己先前在想的是什么了。他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很想再次捕捉回那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却再也寻不着了。
慈宁宫中,李太后正打发着宫人们将自己的库房都给清一清。她知道天子这次必不会给潞王银钱了,但就藩的潞王到底是自己的心尖尖。倒不是说李太后就不在乎朱翊钧了,只是一个天天想见就能见着,另一个,就是想见也不能见,亲疏总归有别。更何况还远香近臭呢。
“如何?哀家库房里还有多少钱?”李太后听着宫人收拾的声音,急切地问道,“几万两……总有的吧?”
田夫人点了点账册,“回娘娘的话,大约有一万三千八百九十余两白银。”她翻了翻另一本账册,“令还有红宝石八十七颗,蓝宝石九十一颗,珍珠若干。”
李太后叹道:“库房全都点过了?”田夫人应道,“都点过了。就连药材也都点过了。”她点点头,“行吧,把东西全都收拾了,统统装箱,送去卫辉府。”
田夫人指挥着宫人将东西收起来,打包放好。她踌躇了一下,问道:“娘娘,这件事,要不要同陛下说一声儿?”
李太后讥笑道:“天子难道还能把哀家的东西给拦下来,不叫送去河南?”
田夫人忙道:“奴家并非这个意思。”她仔细用词,“奴家是说,要不要叫陛下另外派人护送?听说河南正遭天灾,不大太平。若是去的人不够多,怕是路上遇着流民,全都便宜了他们。”
“却是这个理。”李太后沉了沉气,“行吧,差个人,往乾清宫跑一趟。”她冷笑道,“不过这件事,大约还是上翊坤宫同皇贵妃说一声更有用。如今郑家在天子面前可是出了名的红人。”
郑国泰行皇商给朱翊钧赚了大钱的事,到底没能瞒得下来。不知是哪个嘴快又没见过世面的,见瞧了一眼满箱子的金子,就扭头张嘴四处说去了。这下可好,不止宫里,郑财神的名声一下子就给传开了去。就是京中的孩童都知道郑家厉害。
户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心里越发高兴,再不肯将国库的钱提出来了。举凡朱翊钧说要拨用的,统统一推四五六。反正私帑丰厚,国库哪里能比的,怕是再调出来东西,里头就只有老鼠了。
这事儿叫朱翊钧心里很不高兴,但也无法。谣言传得极快,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查究竟是哪个人将事情给传出去的,只得以后用人的时候再小心谨慎些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方便了郑国泰。他见事情传了开去,就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将剩下的所有银钱一次性统统送到宫里。
翊坤宫根本摆不开,只得直接往乾清宫送,将偌大的宫里放得满满当当。
朱翊钧却看着根本高兴不起来,这些钱虽然是在自己的账上,但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早早地就叫户部和内阁给惦记上了。
没劲!
这下子,离他想在漳州建造船厂的念头越发远了。
朱常治见今日父皇和母妃都有些愁眉不展,不由问道:“出了何事?竟让父皇、母妃这般忧心?”他歪了头,“可是因为治儿念书不用心,先生偷偷同你们说了?”
郑梦境“啊——”地一声,抽过戒尺就要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上学不用心?母妃送你去学里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先生舍不得打,母妃我亲自来。”
朱常治抱头乱窜,“没,没没没。治儿一直很乖的。”
郑梦境膝盖发疼,一时追不上,只得在原地粗喘着气,将戒尺挥地呼呼作响。她也就不明白了,本来乖顺听话又安静的儿子,怎么长大了之后越来越皮了?莫非是因为一直让外向的长女带着他?
朱翊钧将戒尺从郑梦境的手里抽了出来,“没事,同治儿没关系的。”
朱常治不满道:“先生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父皇母妃不妨说说看,也许治儿有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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