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至今,已近八年。虽不是华扁再世,可医术也非庸人能有。但,医病者,须数问其情,以从其意,神回则昌,神不回则亡……这点道理,想必狄将军也是明白的。”
狄风不禁锁眉,不解宁墨为何突然言起医术来。
宁墨看他一眼,嘴角溢出丝苦笑,“许多话,在下对着太医院的老臣们都未说,但却不想瞒狄将军。将军可知,在下每次为皇上请脉后,无论问什么,皇上均是不答。在下只想问问将军,先前赴杵州视堤,皇上究竟遇了何事,怎会一回京城,便大病至此……”
狄风眼眸乍然一亮,又蓦地暗了下去。
原来他,是此意……
狄风脸色愈加黑沉,这才明白过来,皇上病体久久未愈,并非是太医诊误,而是她不愿道出隐情。
杵州那一夜,其实就算是他,也知之甚少。
只是英欢回京后的这一场大病,倒让朝中众人都慌了起来。
她在位十年,从未因病辍朝,这次纵是有病在身,也依样不眠不休忙于政事,直至十二日前于早朝上晕倒,才让朝臣们知晓,皇上这回是真的大病了。
一日数次请脉,让太医院人心惶惶,十年来太太平平的日子,竟忽然就这么没了。
想到这些,狄风心中便是难言的不安,可他对着宁墨,又能说些什么?
宁墨见狄风半晌都不言语,便摇头道:“罢了,若是狄将军不愿告诉在下,那在下也不强求。只不过,皇上这病,只怕宫内无药可医……”
狄风一把扯住宁墨的袖子,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宁墨却也不惧,对着他冷笑道:“心病至此,光进药又有何用?”
狄风死死攥着他的袖口,过了好半天,才松了手,慢慢往一旁踱去,面上是说不出的神情。
此时二人离景欢殿只有二十步,早有内监趋步而来,让二人候着,待他进去禀报一声。
宁墨与狄风二人相错而站,谁也再未开口,便是站在这殿外石阶上,也能清楚地听见殿内传出来的咳嗽声。
那声音时断时续,低沉暗哑,每咳一声,便让狄风心角一揪。
先前进去通禀的内监已然出来,着二人入殿觐见。
宁墨与狄风一前一后撩袍上阶,正待入殿时,却被那内监悄悄拦了下来。
那内监低下头,凑近二人,压低了声音道:“小的……小的还想请两位大人劝劝皇上,别太操劳了……小的成天价地看在眼里,都觉得心里难过。”
宁墨吸了口气,抿了抿唇,便这么进了殿中。
狄风拳头握得更紧,眼角竟隐隐有些发酸,也跟着宁墨进去了。
殿内御案前的高座已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不宽不窄的软塌,上面铺了一层薄被,摆了一个锦枕。
英欢歪在上面,身上只着罗衫,倚着那御案,手中还握住朱笔,正批着眼前高高一摞奏章。
她脸色不善,唇也泛白,听见宁墨与狄风二人进来,才抬起头,道:“药搁下罢,稍后朕自己会喝……”还未说完,便又咳了起来,声音沙哑不堪。
宁墨手指微微有些抖,上前将那药碗取了出来,掀了上面的盖印,呈至英欢面前,低声道:“陛下,还是趁热先将药喝了罢。”
英欢皱眉,抬手一摆,便欲继续批折子,可宁墨端着药碗的手却迟迟不肯落下,她这才盯着宁墨,微微怒道:“这是要抗旨了?”
宁墨立时跪了下去,手还是高呈药碗,口中道:“臣不敢。”
英欢扭过头,掩袖轻咳,手往身子内侧一招,叹道:“拿来罢。”
宁墨这才起身,将碗递过去,看着她纤眉紧蹙,一口气将那药喝了下去,这才放了心。
狄风望着她,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认识她已有十二年,做她的臣子整整十年,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她有过如此憔悴,如此狼狈,如此……柔弱的时候。
就只这时,他才忽而发现,竟是这么纤细单薄的身子,撑了邰涗万里江山整整十年。
她不为人知的种种苦楚,只怕是他穷极一生也难知的罢……
他想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帮她一把……
只是她的心思,他从来都不得知。
只是她对于他,从来都是那么远不可及。
他,只怕是永远都站不到她的身边罢……
正兀自想着,就听英欢哑着嗓子唤他:“狄风。”
他陡然回过神,见宁墨已收了碗盅,要退出殿外,于是便上前几步,立于御案前。
宁墨朝后退去,走过狄风身旁时看了他一眼,浅浅一叹。
那声叹息,他听得出来,也是想让他劝劝皇上罢。
狄风吸了口气,抬眼望去,“陛下,身子要紧,国事可暂交由门下中书两省老臣决断……”
英欢手指一软,朱笔落下,砸在案上,溅了一滴刺眼丹墨于一旁纸笺上。
她望着狄风,冷笑了两声,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一面拾袖掩唇,一面伸手,将桌上另一侧的一整摞折子往狄风眼前狠狠一推。
狄风不解她此举,犹自愣着站在那里。
英欢好容易止了咳嗽,手指着那摞折子,冷声道:“你可知朕病着的这几日,那帮老臣们都上了些什么折子么?”
狄风摇头,竟不知何事能惹得英欢如此动怒。
英欢搁在案上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全是劝朕成婚的!”
此言如一记惊雷,将狄风震得浑身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