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临,整个山坳已被大寒封冻。
山地里,野坡上,铺展着厚厚的积雪,在冬日的映照下,散射出刺目的白光來。
野外的人们一律眯缝起眼睛,以眼睫毛罩起的一层细密幕帘,堪堪遮挡着满世界里骤然拥进來的白花花光影,待眼睛稍稍适应了这个银白的环境,才能定下心神,细细打量着周边眩目的银白色调。
此时,山间沟岭里依然刮着犀利的西北风,如一袭巨大又无形的披风,迅速地掠过地面,所过之处,携带起一股泛着刺骨侵髓的寒意,卷起一阵蓬勃飞扬的雪末儿,在寂寥的旷野里骄横跋扈,肆意乖戾张扬,时不时地,便卷起一个大大的旋风來,携带着银色雪末儿,连同隐藏在积雪下面的枯枝败叶,拔地而起,直升空中,与冬日争辉晕,与山峦比高低。
村子东南坡上的新厂基建工作,已经全部停工。
王工刚刚不久离开了杏花村,赶回南京城的家去,与家人团聚过年了,他要在山中寒冻消融的时候,才能再回來,继续指导建设联合加工厂,在此之前,所有的新厂筹建工作,只能被迫暂停,东南坡上,便留下了一个刚刚起了院墙和几排屋框的半拉子工程。
与东南坡的寂静截然不同的,是在北山脚下那块曾经安置神龛的地方。
白皑皑的雪地里,晃动着五、六个黑乎乎的身影,人群里有男人,也有女人,正围着那块座椅样的神石,转來绕去,头顶上的帽子或是围巾,以及嘴上的胡茬儿和眼皮上的睫毛,尽被口腔内呼出的热气罩满,随即又被冰冻成一层斑白的青霜,他们把手伸进衣袖里,弓着腰,缩着脖子,就如一只只尚未下锅的活虾,在厚厚的积雪里艰难地跋涉着,蹦跳着。
李振书被冻得颤巍巍的手心里,捧着一只土黄色罗盘,他目不转睛地盯看着罗盘中央那颗同样颤巍巍的小指针,认真地辨识着针尖的指向,周边的人就崇敬又好奇地盯看着他的脸,再相跟着把目光落到这根晃动不止的指针上,每个人都闭紧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怕惊扰了正在凝神敛气详察细辨的李振书。
振书终于把罗盘轻轻放到了那块座椅样儿的山石上,并在正前方稍微偏西的地方,用脚尖使劲儿地碾了几下,将积雪辗散,在冰冻如铁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这时,他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粗重而又畅快地呼出了憋闷已久的那口气。
他轻松愉快地对了众人道,就是这个方向,就是这个相口儿了,待冻土开封后,就在这个相口儿上起大殿,立神像,摆香案。
四季问道,得起啥样的大殿哦,总不能像盖自家院落那样吧!
振书回道,这个嘛,咱得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寺庙都是啥样的,再回头,琢磨咱的式样。
他又转身对茂生道,大侄子,到时,你也得跟着去呢?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大殿能修成个啥样子,就全指靠着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