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被他的语气惊到,不知为何,先前慧可禅师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虚空及涅槃,灭二亦如是;愚夫作妄想,诸圣离有无…
周国,似乎要有事情发生了…
*******************************************
露门,宇文邕集群臣探讨佛教目前所存在的问题,并让人一一记录总结,以便进一步实行对私度的控制,防止佛教过度泛滥。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宇文邕闻声望去,正看到卫元嵩执着笏出列。
“爱卿请说。”
“陛下前些日子勒令公私放粮赈济灾民,可据臣所知,寺院不仅未加实行,还继续屯粮,甚至放高价炒卖!
“有此事?!”宇文邕皱起眉头,又看向宇文直,“卫王,此事是你负责,你可知道?”
“臣弟并不知此事。”宇文直回答道,“若真有,寺庙不在编户范围,臣弟也没法控制。”
宇文邕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不仅如此,据臣所知,佛寺借此天灾,还让很多百姓变卖女儿去寺院中行淫,还设有屈室,供去祭拜的贵女们享乐。”
“啪!”宇文邕一拍扶手,难掩怒气。
“当真可恶!”
卫元嵩继续道:“陛下若不于此时根除这等祸患,只单纯抑制其发展,将使周国家家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罄于惰游,货殚于泥木…等其再壮大的话,恐怕悔之晚矣!”
“满口胡言!”宇文直斥责道,“你这是让皇兄学那魏太武帝吗?”
朝上其余人等也窃窃私语起来,有的痛斥佛教的弊端,认为其发展过旺应当尽早除之;有的则认为虽然有弊端,但是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不能轻废;还有的认为卫元嵩此言大不敬,应当杀之以儆效尤。
宇文邕静静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开口道:“今日便到此,退朝吧,蜀郡公,你随朕走走。”
诸人见此也只得都散了去。
御花园里,宇文邕走在前面,卫元嵩紧跟其后,心里细细盘算着。
“佛教之事,你还有何看法?”宇文邕的声音辨不出喜怒,他起初只是想要控制其发展,没想到卫元嵩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如今国家缺地缺人,这倒是可以治根本的方法…
“臣知道陛下仁慈,但陛下可听过黑衣之谶?”卫元嵩见他似是已经动了此心,恭敬垂首,晦魅一笑。
宇文邕若有所思,却没有回头。
这黑衣之谶,他确有耳闻,据说是齐神武遇到术士,言亡齐者为黑衣…
父亲字黑赖,所以建国时周国也选择服水德,尚黑衣,以此笼络人心,压制齐国的气焰。
他望着庭间繁茂的夏景,淡淡道:“卿为何提此?”
卫元嵩故意顿了顿,叹息道:“陛下前些日子外出,也见到了如今佛寺所占土地和人丁的情况,值此国家贫困之际,他们有粮不振,当街行暴实在有违人伦。臣与张宾兄不忍百姓疾苦,也想为陛下多做些事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时常观测星象…”
“哦?那星象有何异常?”宇文邕见他停住,询问道。
“…臣请陛下恕罪…”
“但说无妨。”
“…如今这紫薇帝星前隐隐有黑气环绕,陛下可召庾季才前来一问。臣以为之所以有此星兆,乃沙门危及陛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可有二君,沙门黑衣,深得百姓之心,长此以往,后患无穷…”
“说下去。”宇文邕眸色渐深。
“陛下,前朝之事,当以为鉴,魏太武帝时,沙门私藏弓矢矛盾,魏孝文年间,沙门法秀与司马惠卿叛乱,随后的内乱中,也有不少为僧侣所领…如今我周国的僧侣众多,白日里都可当街行恶,联合起来,对陛下也好,对国家也好,终将是威胁!”
宇文邕不禁紧了紧拳头。
沉默片刻,他才道:“你先退下吧。”
卫元嵩行礼告退后便出宫会了张宾。
张宾见他来了,将拂尘搭在臂上,淡然道:“道兄行色如此,看来此事便已经有了眉目?”
卫元嵩拱了拱手:“不出道兄所料,这次我们给了陛下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想必他本还朦胧的废佛之意会很快下定决心。”
张宾笑着捋了捋胡子:“陛下志在建立理想的国家,佛家不能安分守己,如今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障碍,你我只是助他除去。但此事能成功,还多亏道兄当年所上奏的表章,若没有那份表章,恐怕陛下这些年也不会时常聚集佛道儒辩论,又明确表示崇儒重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