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走进小亭,眉宇蕴着忧切之色,“陛下病危,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颔首,“我明白。”
“太医吩咐,注意言辞,切勿让陛下动怒、动气。”他温言地叮嘱,握住我的手,“就让陛下安心走吧。”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碧浅,随我回去。”刘曜展眉一笑,叫走了碧浅。
接着,刘聪被抬进小亭,众人退下,只剩下我和他二人。
他默默地瞧着我,我也淡淡地看着他,相顾无言。过了这些年,我老了,他也老了,看起来比刘曜苍老十岁,许是耽于女色的缘故。他穿着一袭浅青色轻袍,衬得面色发青;昔日魁梧的身躯瘦小了一圈,两鬓微白,双颊下陷,面上病色分明,脸庞再无昔日的冷厉与豪迈;那双黑眸慢慢地明亮起来,似乎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神采,如鹰阴鸷,如虎凶悍。
没想到,短短几年,他竟然变化这么大,风霜憔悴,病入膏肓。
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容儿,你依然那么美,流年、光阴亦为你停留。”刘聪双目湿润,闪着莹莹的泪光。
☆、164 最后一面
“年华总会老去,没有人可以例外。”我无法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
再次,四目相对,再次,相顾无言。
他的下眼睑泛着浓重的青色,双唇无色,喘得比常人厉害,胸脯起伏比较大。
终究是我害了他。
刘聪向我伸出手,祈求地看我,仿佛一个性命垂危的人祈求者最后一丝怜悯。
我走近他,握着他冷凉的手——他的掌心,再无昔日的温暖,五指也变得枯瘦。
一时之间,眉骨酸涩,热泪不自禁地翻涌上来,差点儿掉下来。
“入土前能够见你最后一面,此无憾。”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嗓音沙哑,尤为苍老,“容儿,这些年,你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起我们的过往?”
“嗯。”他就快死了,何必让他走得不舒坦?再者,我的确想起过他,虽然我对他的惦记只是作为一个友人的牵挂。
“好……好……”他开心地笑了,竟像小孩那般满足,“五弟对你很好,只有你一个妻子,一心一意,一一世,你很幸福,对不对?”
他的语声中有唏嘘之意,似有羡慕,似有自嘲。
我缓缓颔首。
刘聪笑了笑,“五弟做得比我好,我甘拜下风。”
我想问他,为什么那般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你明明可以当一个继往开来的明君,为什么要当一个遭后世唾骂的昏君?
仿佛,他看懂了我的面色,轻轻地笑,“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这些年我会变成那样?”
“我只是不希望你这么辛苦。”看他病成这样,我很难受。
“容儿,你知道吗?自从你离我远去,我便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孤家寡人。”刘聪轻轻地捂胸,语声略变,“我暴虐是因为你的心够狠,我荒淫是因为你的心给了别人,你的无情唤醒了我的残暴,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就算你冷酷无情,我也爱你如初,因为你是我的心。”
这样的语声,略有铿锵之意,夹杂着自伤、悲痛、无奈、心碎,还有那无穷无尽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