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相处得太久了,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心照不宣。
说出这种话无非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使小性儿,老子再不跟你玩了,脱口而出满满都是意难平,明知对方不是那个意思,非得扎人家一下心里才舒坦。
抓心挠肝期待的结果是对方真觉得疼了,火急火燎地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进而俩人在更加明确的心意里重新玩儿到一处去。
我在乎你,也得知道你同样在意我。
一百年前,安忍在幽冥幻海与东海相接的无间裂隙中捡到他,那会儿他是个被封印时间不长也不短,正处于迷茫焦躁期的中二小魔头,忍不了也逃不掉,怨气值爆表。
就像童话故事里那只玻璃瓶里的妖怪,萧坦发誓第一个一百年有人救他出来,他就许那人荣华富贵;第二个一百年有人救他出来,他就许对方无上权利;直到等过第三个一百年,他在地狱边缘极寒加身、孤寂无望。
萧坦诅咒,以后无论是谁放他出去,他都要喝干那人的血,将对方拆食入腹!
然而,安忍这个大活人虽然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但战斗力实在太刚了,他根本打不过,反倒在最初一二十年天天给他换着花样一天八遍地揍,反正这世上尚没有哪个人和哪样神武能够彻底搞死他。
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简直是任何一个抖m都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萧坦用清水将他头发冲洗干净,裹上新毛巾仔细擦,“哪天我真走了,连个烦你洗脸洗头的人都没了,你就真自由了。”
“唔?”听着不太对味,安忍睁开眼一哂,“那我正好顺道儿把头发剃了,当个和尚要这些烦恼丝多不正经。”
“别忙了,先过来。”安忍朝他招手,“打你上个月出去偷吃,我就有些算不准你发作的时日了,难受怎么不跟我说,还自己偷偷忍着藏着的。”
萧坦向上拉了拉衣领,“没多难受,先不用管。”
他话音未落,对面安忍已经抬起手腕,用指甲在上面一划,汩汩的鲜血刹那涌了出来。
萧坦五脏六腑灼烧的疼痛仿佛瞬间被这一抹殷红引爆,他又羞又怒地强忍着浑身的颤栗,双瞳血红,视线却根本无法移开。
那新鲜滚烫的血液仿佛带着地狱魔的诱惑和九天仙的馨香,将他浑身上下每一缕绷紧的肌肉和神经一一扯平,萧坦以为自己已经抗拒了足够久的引诱,其实只是在第一滴血滚落之前扑了上去,贪婪地舔舐着那浸血的一截手腕。
他眼中的腥红逐渐淡去,脖颈上的纹路也似有生命一般安分地退缩了许多。
在找回理智的第一个瞬间,萧坦紧抿唇角,狠狠闭上眼睛,对抗继续吸吮的诱惑重新令他浑身僵紧,簌簌颤抖。
安忍的手腕在他松开双唇的一刻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伤痕全无,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盖在轻松的表情下不十分明显。“干嘛这么克制自己,我的血又不会让你上瘾,纯天然绿色无公害……”
“谁说不会!”萧坦扭头走开了,一脚踢飞正在翻零食的鬼婴,将人面蜥踩成一张半立体的照片。
安忍从前向后捋了捋被擦得半干的头发,神色怔忡。
***
龙渊从二楼卧室旁边的小书房看下去,他家小助理自打从阳明山回来就一直窝在落地窗边那张躺椅上发呆,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龙渊和侯遇周不大一样,小侯爷这辈子全靠兴趣爱好活着,人生格言“我乐意”,他要是下一秒死了,这一秒也是酣畅淋漓。
龙渊是龙氏的继承人,龙家的那些无论是飞机还是轮船,将来都要靠他掌舵,这份责任慢慢往肩膀上扛其实并不轻松。
所以很多时候,如果龙渊没有应酬,他也会在上班之余用心做功课,不然早就被集团那些老家伙当小孩儿哄了,成为董事会的提线木偶。
这个位置很好,他只要抬头就能看到歪倒的“思想者”孔宣。
今晚不是个赏月看星星的好天气,五月底莲城进入雨季,小雨从傍晚开始下,这会儿已经愈演愈烈到电闪雷鸣的架势。
那个位置看闪电也挺刺激的,城市灯海之上,不时有劈裂苍穹的紫电银蛇伴着炸响蜿蜒划过,在视网膜上灼出一道没有温度的光弧。
不知是不是错觉,龙渊忽地发觉小助理伴着一声雷鸣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惊吓。
说来不可思议,这个看起来单薄弱质的人胆子可并不小,不仅当天指挥车子冲上去化解事故,再往前数还有夜店单挑烈酒、高速动感飙车、地库破坏公物的辉煌历史。
这样的人,居然害怕打雷?怎么这么可爱呢!
龙渊关掉电脑上的文档,从卧室取了那条白绒毯走到楼下,往孔宣身上盖住。
孔宣坐起身看着他,将毯子裹在自己身上,缠来缠去缠成一只圆滚滚的大白蛹。
龙渊:“……”
他拿过手机展示了一下锁屏壁纸,正是山海传奇里截屏的小鸟崽儿,咋呼着白毛儿圆滚滚地趴在小青龙背上睡觉。
孔宣:“……”
龙渊:“玩游戏还是聊会儿天?”
孔宣:“聊天。”
他抬手往窗外雨夜一个虚无的方向一指,“那里,是朱雀星群,人间常说的南方之神,属火,主繁衍生息、赐祥瑞,戍守六道轮回。但其中最古老的星宿并不是主星朱雀,而是一对伴生星,凤凰。”
大雨天的看星星,龙渊被远处闪电闪得一头雾水,这得多丰富的想象力才能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