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寒纱,晚风萧瑟,树影婆娑,舒卷残云缓缓散去,紫薇樱枯槁碎瓣盘旋落下,苏晚伸手,恰接住这一叶凄索,掌心收拢,干透的脆响在寂寥夜中分外清明,随风而去的支离破碎像某些再找不回的记忆,只能眼睁睁看它去了,顺带晾干眼底多余的水汽。
倏尔听见掌触地的轻巧细响,歪头,半睡半醒的小狐狸一跃进自己怀中,撒娇般在怀中蹭着。苏晚勾起唇角,温柔的帮她梳理毛发,直到微鼾声趋于平缓,才停下手中动作。
更锣声起,苏晚空洞的冥思似被击破,缓缓起身,蓦地发现双腿麻木,站立不住向一边倒去。
隐在暗处的人终于现身,双臂将她圈住,锁进自己怀中。
苏晚笑容黯淡,仰面看他,“舍不得?”
那汐直直回应她的目光,要将每一缕每一寸都辨析清楚,这个云淡风轻的女人,自幼时相遇便喜欢将所有的波澜壮阔埋于心底,看上去对谁都是能信则信能依则依,实际上,却是小心翼翼坚守着保护着自己,从未真正轻信于谁依附于谁。
半晌,苏晚未等到任何回答,只见他眉心的绵延山峦愈发跌宕起伏,抽出手来,够上那快要出水的眉头,她淡淡挑唇,“你这样,很容易变老。”软软的指头轻轻点着,试图舒展他所有的纠结。
他叹息,长长的热气呵在她眉眼,氤氲随之而起。
苏晚低头,转身背对着他,放了怀中的狐狸,反手将他的双臂缠上腰身。这模样一定像极了矢志不渝默默厮守的恋人,苏晚微闭了眼眸,恨自己又想起不该想的事,轻攥着他置于身前的双手,“给不了我幸福仍要固执的留住我,不是太自私么?”她的声音温婉却不甜腻,荡在浅风之中,竟似恋人低沉的耳语,只是听在那汐耳中,直落心底,阵阵的寒。
他微微启唇,却又无从辩驳,须臾,虚脱一般没了力气,松了环住她的臂,“你爱我?”
浸满了无奈的声音中透出点点期许,苏晚静默半晌,淡淡笑之,“不重要了。”
冷风渐大,似有什么被越吹越远再看不见。
年岁那日一早,少安便来叫门,指挥着五个丫头忙里忙外将院子装饰的喜气洋洋。小狐狸很少见到这么混乱的场面,蹲在窗台上,耳朵动了动,似是心烦,转头窝回藤椅不想出去。
那夜那汐走后苏晚竟是得了风寒,骄阳的冬天不过比盛夏清爽一点,感冒真不是什么好事。
她捏着鼻子罐下一口自制汤药,明明放了那么多蜂蜜还是苦的让她瞬间变成包子脸。苏晚吐着舌头,顺手将四五个蜜饯齐齐丢进嘴里,砸吧了半晌才觉得稍微好些。
凭窗望去蓬莱氏穿着金黄锦缎夹衫里里外外盯着下人挂灯笼,贴春联,满面红光的脸上溢着顽童般神采飞扬的光泽。
昨夜他来送药时,摩挲着自己的额头笑呵呵说:“徒孙啊,其实咱爷俩去卖烧饼也挺好,你喜欢吃我喜欢做,还图个清闲。”苏晚一口喝下苦汤,斜睨他,“师祖啊,你这话太没实践经验,卖烧饼怎么能清闲?”蓬莱氏挤咕着黑豆眼诡异的眨了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种田之人自能乐在其中。”说则捋捋胡须迷离的眼波似乎看见了老翁带着俊美孙女连蒙带骗卖烧饼的温馨画面。“师祖啊。”苏晚将药碗放下用帕子抹了抹嘴,“一位圣人曾说,要从脚下出发,莫要有不切实际的空想。”蓬莱氏撇撇嘴以示不屑,“那圣人不是跟徒孙你同名同姓吧?”苏晚挑挑眼眉,随即睡下,一夜安好,只是病却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她带出来的银子不多,曾经叱咤风云赚下的也都留在了那边,现在多半怕是已经在李萧的运作下异了户头,她之前世转战在后妈与老爹之间,活的彩,她之此世转战与谋阳谋间,要活的光鲜。当然听得出蓬莱氏的劝慰,也知道,若自己执意回去,他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孙儿孤身去闯。
苏晚心中暖意升腾,她的两世虽然寂寞但非孑然一身,况且,她还遇见了他爱上了他不是?
她,至少幸福过。
李翔眼尖,见苏晚已经起身,忙吩咐冬香先去帮她弄些吃食。苏晚开门迎他进来,外面的暖风随之灌入,虽然没了紫薇樱的芬芳,院中姹紫嫣红的花儿倒是不缺,香气依然浓郁省人。
合上门,苏晚缓缓开口鼻音浓重,“李家被免了死罪,全部被流放边塞。”
李翔眼中闪过诧异,继而点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晚看着眼前倔强少年眼中星星点点无奈的恨,微微心痛,转开目光未再开口。宁氏,李府深宅中低眉顺目的妾室,李翔的生母,苏晚曾想对影开口,只是眼下的境况实在不许她爱心泛滥。
冬香敲门进来,又是清粥咸菜,怯生生避开苏晚拧起的眉眼,“是老爷子的吩咐。”
苏晚无奈,蓬莱氏说她这风寒久病不愈太不正常,没准是体内毒素积郁成疾,要清清肠胃才好。又叹口气,老老实喝粥,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那老家伙在钱上比自己明,或许,他也闻到了要出逃的气息?
到底是年夜饭,一桌子大鱼大甚是丰富,苏晚要少安将家中老小都带来热闹,结果人家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兴趣就是侍奉花花草草。影曾说,那汐的每一个心腹都带着不愿示人的秘密,苏晚对这个喝酒会呛的掌柜印象颇好,寻思着人家的心上人定是倾国倾城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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