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陈瑛却不为所动,他已经领教过这个小女孩的狡黠了,对她的可爱已经产生了免疫力。
大明朝开国以来,都察院正堂提审八龄童,这还是头一遭,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跪下”
站堂衙役一声喝,把水火棍一顿,唐赛儿小兔子般惊得一跳,赶紧跪倒。
“叫大老爷”
“大老爷”
唐赛儿一脸茫然,仰着脸儿往陈瑛三人一瞅,似乎不知道该叫谁是大老爷,语气有些迟疑,薛品和吕震连忙挤出自以为最和善最亲切的笑容,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陈瑛咳嗽一声,问道:“下跪何人”
唐赛儿卷着衣角,细声细气地道:“我叫唐赛儿呀,大老爷不是审过我好几回了么,怎么老记不住我的名字呀”
陈瑛有点尴尬,又咳嗽一声,训斥道:“老爷问话,问什么,答什么,不要多嘴”
唐赛儿怯生生地道:“喔”
陈瑛抚了抚胡须,慢条斯理地问道:“唐赛儿,我来问你,你可曾去过青州彭家庄”
唐赛儿眨眨眼道:“大老爷不是已经”
陈瑛把眼一瞪:“嗯”
唐赛儿赶紧低头道:“去过”
“嗯咳”
薛品悄悄侧过身去,掩着口对陈瑛道:“部院大人,对小孩子嘛,不用这般严厉”
陈瑛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放缓了些,又问:“本官问你,你跟谁去的彭家庄,去干什么”
唐赛儿弱弱地道:“我跟我娘跟我苏婶婶跟徐叔叔我们都是跟林伯伯去的彭家庄,因为彭家老太公过世了,我们去吊唁他老人家。”
薛品嫌陈瑛的语气还是太冷,便接口道:“女娃娃,林羽七跟彭家是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要去吊唁彭老太公呢”
唐赛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林羽七去吊唁彭老太公,为什么要带上你和那姓苏的女子呢”
“这我知道”
唐赛儿似乎不太怕这个很和善的伯伯,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因为吧,杨大人救过我和苏婶婶的性命,杨大人救了我和我娘,还有苏婶婶以后,就把我们留在了彭家庄,然后彭家庄派人找到林伯伯,把我们接回了蒲台。林伯伯说,知恩要报,现在彭家老太公去世了,叫我们去老太公坟头磕个头。”
吕震忍不住也插嘴了:“这杨大人是谁啊”
唐赛儿道:“辅国公啊,我也是才知道杨大人又升官了,做了辅国公。辅国公救我的时候,还是杨大人,嗯,那时我还小呢,我娘说,我才出生,还没满月,这些事儿都是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我娘说给我听的。”
薛品忍不住问道:“慢来慢来,杨大人哦,辅国公救过你们性命,这是甚么时候的事儿”
唐赛儿道:“我听我娘说,那时候朝廷跟燕王爷正打仗呢,官府征役,叫我爹去德州修十二连营,我娘当时正有身孕,一块儿跟去了。我刚出生不久,朝廷就吃了败仗,那个乱呐”
说到这儿,她眩然欲滴地道:“我娘说,我爹就是那时候死在德州的。至于苏婶婶么,她就是德州人啊,苏婶婶跟我说,她那时是德州一家混堂的人,杨大人呢,在那儿当掌柜的”
薛品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打断道:“慢来慢来,杨大辅国公在德州当混堂掌柜的靖难时候”
陈瑛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两位大人,这女娃儿说话杂七杂白,叫人云里雾里难以明白。本官初审她时,也听了个昏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搞清楚。如果你们要想听她说个明白,这一天下来,咱们就不用提审其他人证了,要不这么着吧,我把已经问明的情况与二位说说,叫她一旁听着,若说得对,她点点头就成了,这样如何”
薛品和吕震连连点头:“这样好,这样好,部院大人请讲”
陈瑛道:“本官已询问过辅国公,靖难时候,辅国公乃是今上军中秘探,专为今上打探敌军情报,所以盘下了德州混堂,扮作一个生意人,而那苏氏么,当时还是一个闺中少女,在混堂谋了个营生”
“哦”
薛品和吕震一齐点头:“那么,和这唐赛儿又有什么关系”
陈瑛脸色有点苦:“说来话长,这个两位大人可知辅国公尚未入仕之前,乃一山东秀才,他路经蒲台,恰逢恶霸仇秋强抢民女,藏匿府中地窟供其滛乐,这唐赛儿的母亲,颇有几分姿色,当初就曾被恶霸仇秋掳走,辅国公当时与尚未与其婚配的祺夫人,也就是彭家庄庄主之女彭氏,因事经过蒲台县,恰好撞见此事,于是”
陈瑛赶上说书的了,把这事儿前因后果吧啦吧啦说了一遍,薛品和吕震这才明白,敢情辅国公杨旭跟她们之间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朱图坐在一旁,也将事情经过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暗吃惊:“糟糕原来杨旭早与她们相识,她们与彭家往来,反倒是因为杨旭的缘故,这样的话,就算证实林羽七是白莲教,怕也不好攀扯彭家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唐陈氏母女是辅国公所救,而唐陈氏的丈夫唐姚举是林羽七的拜把兄弟,苏欣晨因与辅国公相识,战乱之中也被他救出,流落蒲台,嫁与林家徐老掌柜的儿子,有这两层渊源,彭家老太公过世,林羽七带他们来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