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步进来,神色肃穆,双手合什,向杨鼎坤夫妇的棺椁拜了三拜,慢慢直起腰来,缓缓说道:“你在青州做的事,很不错。做商人的,莫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你虽有冯西辉等人相助,能得到齐王的青睐,这股子机灵劲儿,就差不了。你在北平,做得更好,挫败了蒙人的阴谋,救了燕王殿下一家。可这一回,你做得很不好。”
这人慢慢转过身来,双手往身后一负,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好像心有灵犀,夏浔忽然就知道他是谁了,可是为他风采所摄,竟然忘了施礼,只是跟着他的话头儿问道:“错在哪里”
中年人冷冷地道:“你错就错在,自以为可以跟他们讲理。其实他是君子也罢,小人也罢,我们根本不需要同他们讲理,需要他们服么,他们怕就够了。什么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达到目的。”
中年人目光向棺椁淡淡地一扫,又问:“令尊令堂受此奇耻大辱,你打算怎么做”
夏浔斩钉截铁地道:“主谋者,必须死”
中年人冷哼一声:“这就够了你打算怎么做提三尺长刀,血溅五步,逞匹夫之勇”
夏浔眉头一跳:“那么我该怎么做”
中年人冷冷地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送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还有,拼命是最蠢的法子。别人不该死,也可以死,如果该死,就更要死。而我们,不管该不该死,都不可以死。从来都是咱们欺负人,哪能轮到别人来欺负咱”
他“啪啪啪”三击掌,萧千月立即应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大人。”
中年人举步迈出大殿,悠然留下一句话来:“我留他帮你,好好做,莫折了咱们的威风”
第140章换主场
“杨旭毫无反应祖坟被刨了,他毫无反应他现在在做什么”
听了杨羽送来的消息,杨充又是惊奇又是失望。
杨羽道:“是,当日杨旭回来,听说消息后,先请在他家里做工的匠人帮忙去搬回棺椁,不料那棺木已被路过的一群人发善心给抬到天师观去了。棺木不入土,停在道观寺庙中,正是最佳的所在,所以杨旭只是去那里祭拜了一番,并未再抬回他的家。次日一早,他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俊俏的后生,据说是个风水先生,帮着他择选墓地的。这两天,他一直在忙这些事情。”
杨充沉思有顷,冷笑起来:“原来这杨旭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他知道宗族是有权将背弃家族的不肖子孙的坟茔掘迁祖坟的规矩,根本不敢做出太极端的事来。”
杨充这句话就已有些泄露天机了,杨旭如果真的一怒之下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来,首先其冲的是谁可惜杨羽很有被人当枪使的觉悟,竟然还没听出其中玄机,只是殷勤地向这位少族长,同时也是远比自己前程远大的年轻人请教道:“充弟,杨旭服了软,被赶出家族,父母之坟也迫迁了,这一下咱们扬眉吐气,是不是就可以罢了啦”
杨充傲然摇头,指教似的道:“他的宅子还在我秣陵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还少得了打交道的机会征粮派差公益教化,不管什么事儿,少得了他杨旭不把他打得一蹶不振,难保他以后不会搅风搅雨。羽哥,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呀”
杨充冷笑着走开了。
有关杨旭初回家族便怒杀宗亲长辈牲畜,又拒不承担宗族责任,家财万贯,对修宗祠建义田一毛不拔,在祖祠里破口大骂,仗势欺压族长族老的事在杨充有心传扬之下,渐渐在国子监传开了。
杨充的谣言里面自然绝口不提杨宗家族是如何的冷漠无情不提他们对这个族中晚辈是如何的排挤打压,那些热血青年听了人人愤慨,他们都是读圣贤书的,能入学国子监的,哪个身后没有一个大家族的支撑和资助对这样忘恩负义反叛家族的人最是反感。
“杨兄,此等宵小,你杨氏族中就没有法子惩治他吗”
杨充叹息道:“唉难啊。上一次,族中父老倒是告了他一状,官司先打到江宁县,输了。再打到应天府,还是输了。人家背后有人啊”
一个太学生又惊又怒:“背后有什么人,可以如此干涉国法,放纵小人宗法是国之根本,一个不重宗法不孝祖宗不忠于家族的人,能成为一个忠于朝廷忠于社稷的人吗此等害群之马,必得严惩,方能警示他人,官府岂可因私废公,偏袒放纵”
杨充叹道:“唉你知道人家的靠山是什么人中山王府啊,若非中山王府,哪有这般的权柄。”
这些太学生们可不大在乎功臣勋戚集团,对那些一生下来就是王侯公卿或者一二三品高官的功臣子弟,他们既有些鄙视,又有些嫉妒,本能地有些抵触。
他们十年寒窗,饱读诗书,自负是有真学问大本领的,将来入仕走得也是科举一途,文官之路,恰与勋戚功臣的武将集团对立,这时又未成为真正的官员,没有感觉到切身的利害,自然是嫉恶如仇,毫无忌惮的,一时间中山王府也成了他们唾骂的对象。
杨充又道:“这一次,我家的长辈们已把他忤逆不孝的事写入了状纸,再次呈给了应天府。可是我担心,杨旭背倚大树,仍然是毫发无伤。唉,他一人不肖倒也罢了,就只怕因他一人,坏了风气,我秣陵杨氏,从此永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