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印证这位笑得狡黠的青年的话,一只身披青羽的画眉骤然开口,一声激昂犹如提刀指日的鸣叫叫院中众人一震;两只画眉各不服输,正以鸣叫勾勒出满院刀光剑影,忽听不远处石桌上放着的鸟笼中传来一声雄浑的鸟鸣之声,这声音令陈郁川眉目骤然一凛,甚至下意识地起身看向了那声响来处——
像是行军之前擂动了鼓动士气的战鼓,一层轻巧的竹栏挡不住当中那只毛色黑亮的褐羽画眉高歌长行,依旧是白色细长的眉毛,却愣是比之前的鸟儿多了一份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
陈郁川凝神细听那画眉的叫声,仿佛在那鸣叫之中听出了自己自出生便最为熟悉的一切事物:迎风招展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随着大开的城门奔涌而出的是无数执戟踏马的银甲铁兵,狼烟四起处,龙城飞将挥剑杀下万里江山……
院内一时竟是沉寂,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只有那画眉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鸣叫回荡在众人耳边,谢映庐紧张地咬住了嘴唇,仰头看着陈郁川此刻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往陈郁川身边靠得近了些,陈郁川一怔,再低头看向谢映庐时,乌黑的眸子里流泻出一片温柔。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被这样柔和的目光注视着,谢映庐却一下子安下心来,连神色也放松了不少。
张彦此刻弯下腰,附在颜延之耳畔轻声问道:“延之,这只鸟如何?”
颜延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素来淡然含笑的眼眸中倒是带着些许惊艳之色:“气势极好,声色鲜亮,实在是难得的宝贝!”
视线流转至对方身畔放置着,已经安静了许久的鸟笼,颜延之挑眉,“倒是你啊,带过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画眉,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肯开口?”
张彦的眼中难得带了一丝戏谑,他看了看不远处仍在鸣叫的画眉,低眉看向颜延之:“我倒觉得,这只画眉是在养j-i,ng蓄锐呢!”
颜延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是被吓住了吧?”
“延之……”张彦看他一脸的怀疑,只得苦笑:“你怎么这样子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
“我这是要你戒骄戒躁,不可妄自尊大。”
颜延之笑着回了一句,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映庐:先生姓颜,怎么成了张家的呢?想不明白(_)
陈郁川:大概是远房亲戚吧?
颜延之:……
张彦:小朋友,你们先生从头到尾都是我家的。▼v▼
颜延之:面瘫请不要笑好吗?(看上去好诡异……)
张彦:好。▼_▼
☆、第 23 章
两个人的悄悄话才暂时停歇,张彦身边的鸟笼中忽然传来一声鸟啼,那一声轻巧的鸣叫飞快掠过听者的耳畔,却恰好被褐羽画眉气势正盛的高鸣遮挡去了每一个音节,若非离得极近,连颜延之也是不会注意到的。
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颜延之看向张彦:“这是……”
张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弯腰,动作极轻地撩开鸟笼上的黑布,伸手打开了小小的笼门——
一只全身雪白,唯有眉骨处一抹细长青羽的画眉很快从打开的鸟笼中飞了出来,众人还未看个分明,便见一团雪一般的剪影轻快掠过,最后将自己藏在了院中高大的槐树上。
谢映庐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见了一小点儿一闪即逝的雪色翎毛,不待他好奇地发问,那只雪白的画眉便轻快地以一声“嘀呖”和上了树下褐羽画眉的鸣叫,那仿佛春夜竹笛的清亮音色混杂着悠远深长的颤音,二者奇异地完美融合,如同塞外孤烟长起时,有人伴着驼铃阵阵寻得一处清泉,纯粹干净的水色潋滟了一整个黄沙大漠。
而两只画眉相互和应的鸣叫声似乎也勾起了其余鸟儿的共鸣,渐渐地,开始有其他的画眉引颈来歌,院落中一时尽是鸟鸣,倒是巧妙地合上了“鸾凤”之意——
百鸟来朝,鸾凤方出!
头一次听到这么多的画眉一同歌唱,谢映庐兴奋得弯起了嘴角,他仰着头想要看分明那自己藏匿在浓密树叶间的白色小鸟——虽然怎么努力也没成功,但他依旧高兴得像是见到了什么宝贝,小孩子那不加任何矫饰的纯粹微笑感染了身边正襟危坐的一众人,连素来严肃的张彦眼中也染上了一丝笑意,他看向颜延之,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温柔:“喜欢吗?”
“既是你选的——”颜延之低眉,纤长的手指拂过面前茶盏上清雅缠绕的藤蔓莲纹,像是刻意吊人胃口一样拉长了声音:“哪怕是只不会叫的画眉……也必然是最好的!”
青年清俊的面庞上,一闪即逝的笑意明快而狡黠,听上去蛮不讲理的话语中带着十分明显的自豪高傲,让身边男人眼中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像是一张细密编织的大网,笼罩住了他,再也挣脱不开。
无暇顾及这对情人间的私密低语,院内众人都将全副心神放到了这满院的相思鸟啼之中,而那隐在一片墨绿之中的小鸟儿却仿佛叫得累了,不肯再将自己的美妙啼声多分与众人半分,在一声清越的啼叫之后敛去声息,然后扑扇扑扇翅膀,像是一团小小的白云一样落在了张彦身边的竹笼上。
谢映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此刻就看见那只声线曼妙的画眉鸟抖了抖翅膀,一双漆黑的眼珠四下转动,像是在打量方才与它一同鸣叫的画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