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按成才要求的标准,帮忙定了一个农家小院阁楼上的单间,只有8平大小,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杂物柜,再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洗手间和浴室都是公用的。
房间是简陋了些,却有一扇窗正对着海边,因为是在顶层的高度,没有什么遮挡,看出去大海就在眼前一览无余。
屋子太小,两个人站在里面都转不过身,成才放下了行李,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窗外,就和薛林一起下楼吃午饭。
虽然是大中午,外面的天却越来越黑。
旅馆的老板娘来上菜,c,ao着一口浓重的当地方言说道,“这天气啊,看这样子今天风就过来了。”
薛林闻言,转脸问她,“不是说明后天吗?”
“预报只能听个大概,做不得准”,老板娘顺手从旁边拿来壶茶,“我家里是打鱼的哩,我看没错的。”
薛林和成才互相看了看,薛林把老板娘的意思解释给成才听,然后说道,“真是不巧,本来下午下了班,我们打算请你去家附近吃饭呢,这台风一来,就出不了门了。”
“没关系,不方便就改个时间,反正我得住几天呢”,成才忙挥手表示不介意。
“可你一个人在这儿,台风来了也出不去……”
“真没事儿”,成才抿起嘴笑,“第一次看海就能碰到台风,也算我运气够好,长见识。”
薛林斜眼瞟着他,“也就你能这么想。过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
成才皱眉,“还是哪样?”
“没啥,回头再说,先吃饭吧”,薛林举起了手里的杯子,“来,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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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薛林问老板娘要了旅馆的电话,就回去上班了。
成才爬回三层楼,在窗口望着外面。
雨下的细密,海边的浪花也翻得很高,一波又一波地,拍在岸边,也拍在心上,带着催眠的节奏。
成才发了一阵呆,打了个哈欠,奔波了快一整天,这才觉得困顿,于是他决定先去睡一会儿。
人一躺下就着了,睡得迷迷糊糊不辨时间,直到被一阵噪音吵醒。
睁开眼,足有两三分钟,成才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屋里的光线昏暗的像是夜幕将要降临,而噪音则来自于被风吹得不断摇晃的窗户,和被雨水重重敲打的玻璃。
成才拿过床边的手表看了看,才下午四点。
他坐起来翻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外面的天色看起来确实像傍晚,狂风席卷着暴雨,将整个空间充满惨白杂乱的线条,再加上被水冲过的玻璃遮挡视线,眼中的景象一片混沌。
成才试着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顿时犀利的风裹挟着雨水一起冲了进来,身上和地面瞬间就s-hi了一大片。
赶紧关了窗合上锁扣,成才蹲下抹了抹地面。
然后他有些出神地想,台风,来了吧。
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成才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几阶楼梯,打开侧门,他走到了小楼三层顶的露台上。
刚一出门,就被风吹得一个趔趄,赶紧扶着墙站稳,蹭到露台边,抓住了铁栏杆。
这时再抬起头,眯着眼望去,眼前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乌云压顶、低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天空伸展出去,和咆哮的海连在一起。
海也不再灰蓝,而是真正的墨色,剧烈起伏的海面呈现出诡异又带有魔力的纹理。
近一些也看不到海滩,几米高的巨浪,直接冲过沙滩,拍在岸边的公路上。
那条他来时的路,此时完全没有了行驶的车辆,巨大的泛着白色泡沫的浪花,像战场上的炮弹一样,在路面上四处炸开。
浪头褪去的时候,路边的棕榈树才能露出大半的树干,它们被风暴肆意冲击,却还倾斜着苦苦坚持,与地面几乎成为60度角,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拦腰折断或是直接连根拔起。
成才自己也像那些树一样,被风吹得完全站不稳,要不是紧抓着栏杆,也许随时都会翻倒跌下楼去。
高速的大颗雨滴打在身上生生的疼,衣服在一出来的时候就已s-hi透,现在则兜起风,不断地往下淌着水。
这就是海。
成才的嘴唇打着哆嗦,自嘲地对自己说,什么安宁,什么宽容,她根本就是狂暴的中心!
可是脚却像那些树木一样生了根,完全挪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