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还在撕心裂肺地说着:“你父皇在一次微服出巡时遇上了他,硬是将他一个偏僻之地的毛小子奉为国师, 日日传唤入宫, 聊到夜深, 外头人不知道, 我会不知道?你以为你父皇怎么死的?他想长生!想年轻!想和那狐媚子长相厮守!结果吃了过火的药, 早早死了!”
“你以为你父皇真的是因为胎记而讨厌你?只是因为我骗了他的宠幸, 侥幸怀了孕, 那秦清吃味,几个月没理他,他才迁怒于你!觉得是你惹他心上人难过了!”
“你以为那秦清真喜欢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 你这张脸和先帝简直如出一辙!”
“他看着你,真是在看着你?怕不是在看着年轻的先帝!”
“哈哈哈……”孙氏越说越开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极尽全力地摧毁着她唯一的孩子,“你真是他的亲生骨r_ou_,你们真是父子血脉,连这都能子承父业,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你们姓卫的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
顾见深盯着她道:“你是在胡说八道!”
孙氏笑得越发疯狂:“你爱信不信!我都要死了,卫深,我活不过今天了,我也不怕你,我只想把这些都说出来,我……”她笑中带出眼泪,“我欠你的,但也还不了了,可这事我不能带进土里去。”
“秦清……”孙氏目露怨恨,“要是没有他,我们母子到不了这个地步!”
说完这话,孙氏双目圆睁,僵直了身体。
她死了,临死前果真将亲生的孩子给拖进了无间地狱。
顾见深站在破败的千祥宫中,双目空洞,大脑错乱到了极致。
孙氏……说得都是真的吗?
她有必要在临死前骗他吗?
而且……这些……
其实有迹可循吧?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沈清弦的那次大病。
太医说他是气血攻心,郁结于胸,可是好好的,怎么就气血攻心了?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顾见深查了很久都没找到缘由,可这会儿他却想明白了。
秦清当时看的那话本……
那话本讲得是某帝王出巡,遇上一平民女子,那女子家境普通,但却生得极美又有才情,帝王心仪于她,将她带回宫中,可女子回宫后却受尽宫妃排挤,最后郁郁而终……
之前看这话本的内容,顾见深不觉得怎样,无非是闲人瞎编的段子,可如今再一想,他胸肺里直渗冷血。
秦清怕是触景生情了吧?怕是思念先帝了吧?怕是……想到以前的事,情难自已,所以郁结于胸,大病一场。
再想到他写的那半句诗……
——春去夏来终归易,凤凰木下情相依。
他听他说过,这凤凰木是他家乡的树木,因他喜欢,所以他命人在后花园中植了一株。
如今想来……只怕他和先帝的相遇就是在这一株凤凰木下。
只是人已去,情却在。
有些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