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的某件事造成了照王的心理创伤,致使他每次一见血就晕。但照王倔强地想出了以「佯装出狠毒的模样」来遮掩自己弱点的法子(就像是在雪地中,奋力抹去自己足迹的小狐狸),从此再也不见有人拿沾血的东西开他玩笑了。
「微臣可曾做出扯殿下后腿的事?」照王的怀疑让他不禁苦笑地回道。
一抿嘴,不作回答。「你过来,掀开它,让我瞧瞧。」
子鸷按照吩咐,执起白巾的一角。
照王法怯地瞄了一眼后,立刻苍白着脸转过头。「好了、好了!我不看了,你去处分掉吧!」
「殿下,您注意到了吗?白将军的眼是睁着的。」
照王一抖。「你、你跟我说这干什么?」
「白将军在赴死前,曾留下遗言,说除非殿下应允他三个条件,否则他死也不瞑目。据说死不瞑目者,泰半都会化为厉鬼妖魔,y-in魂不散地逗留在怨气汇聚之处,即使作法驱除也没用。」子鸷以顺道一提的口吻说。
脸色一白。「他、他都说了什么遗言?」
「白将军交代,一、请殿下原谅他的鲁莽,他知道自己不该冒犯主君,破坏君臣之义。二、请殿下饶过他的家人,他们愿意接受放逐之罚,但求一条活路。三、请殿下也不要迁怒于他的老属下们,他们在此事上是完全无辜、毫无罪过的。」
子鸷瞟瞟照王尚带犹豫的表情,于是补充说:「还请殿下想想白将军往日的功绩。」
「......好吧、好吧,孤王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如你所奏,白酆生前确实立下下少功劳。这样他总可以瞑目了吧?」往日的高傲蛮横,在未知的「事物」之前,多少显得气软心虚。
子鸷的唇角隐约冒出一抹笑意,再掀起布巾查探。
「恭喜殿下,白将军的眼睛闭起来了,想必他对您应允他三个条件之事,感到十分欣慰。」
照王一个腿软,跌坐在塌上。「此话当、当真?有......有没有这么邪门啊?魏子,你快送将军出门吧,记得,要待之以礼,好好地厚葬,千万别让他又来个什么不瞑目之类的。」
「微臣认为殿下若能亲自摸着白将军,向他说声『孤王原谅你的一时之失,你不再是罪人』的话,将军的路会走得更平顺的。」
「咦?要我......」
子鸷非常高兴只有自己知道「跋扈的照王」在胆小的时候,也是很可爱的。
「有个前将军的y-in魂在都城内徘徊,可能会吓跑不少商旅与前来寻欢的客人。殿下可愿为了将来千y-in万载千秋的繁荣,做出这点牺牲呢?」
照王万分不情愿地摇着头,但是子鸷三番两次地以眼神央求之后,照王只得悻悻然地说:「你真会给孤王找麻烦!」
「因为微臣相信殿下,一切会以大局为重。毕竟殿下的志向,不在这小小千y-in,而在更广阔的天下,不是吗?」
嘴中嘀咕着「花言巧语的家伙」,照王拖着牛步,来到覆盖着白布的托盘前,咽了两、三次的气后,好不容易才挺起胸膛,将手慢慢放在白布顶上,覆诵先前子鸷说过的话语。
「......你不再是罪人。」的话才刚结束,白布底下的头颅忽然动了动,照王连惊声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就看到桌子迸裂开来。
脖子上套着托盘,脖子以下则套着花桌巾一条,一个理应没有了身子的男人,活生生地站了起来。
「多谢殿下恩赦!白酆今生无以回报,来世做牛马来还给您!」
「你、你......你......」照王以颤抖的手指着白酆,又指回子鸷。「你们......哈哈......哈......」
子鸷先一步察觉到状况不对,冲上前去,恰巧接住身体一软,两眼翻白,昏厥过去的照王殿下。
白酆见状,吹了声口哨。「接的时机刚刚好啊,魏大人。照王殿下如此胆小的事,过去我竟毫不知情,假如我知道的话--」
子鸷凌厉地一瞪。「白将军,你忘记先前我俩的约束吗?我助你一条活路后,若是你反过来对照王殿下不利的话,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砍下你的头!」
「喔喔,我可没有与你作对的意思,魏大人。我这就离开千y-in,并照约定,再也不会踏进此地一步。」
「请务必照办。」说着,子鸷抱起了失神瘫软的照王殿下,道:「我送殿下回房,请白将军注意他人耳目,自行离去吧。」
「我晓得了。」白酆望着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珍宝似地抱着照王殿下离开的魏子鸷的背影,摸了摸后脑袋。
「脑筋好的人,脑子在想些什么,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看他那样子,简直把照王殿下当自己的命根子似的。那,为什么还甘冒大不讳地出手帮我这个忙呢?他难道不怕事后被照王殿下......」
耸耸肩。「算了,这些我也帮不上忙,就别过问了。管他理由为何,托他的福,我这脖子是保住了。还是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另找一片能容得下我的天地吧!」
可是,天下人的品味也真够怪的了。
像脾气那样暴躁、孤僻又难以取悦的照王殿下,竟也会有像魏子鸷这样优秀的人才,死心塌地地守着他。
过去白酆曾听过传言,说魏子鸷的死心场地是因为他很孝顺父母,而照王的娘亲--芹贵妃又有恩于魏家,因此他一直认为这就是魏子鸷忠心的理由。
但今天过后,白酆觉得传言终究是传言,真相......也许令众人都料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