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温然总能一眼看穿路迦的情绪,让他无处躲藏。
路迦不知该如何回应,穆温然似乎也没想他回答,直接走进宾馆。
路迦跟在穆温然身后,眼看着他拿身份证开了一间房,然后又眼睁睁看着穆温然拿了房卡,往宾馆里面走。
路迦:“……”他是该跟上去还是跟上去。
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穆温然把钱包和房卡扔在其中一张床上,路迦自觉坐到另一张床上。
穆温然:“你洗澡吗?”
路迦:“……咱们今天要住这里吗?”
穆温然坐下和路迦面对面:“你不想去我家,也不想待在家里吧?”
是。
这让路迦怎么开得了口,气馁低下头:“我觉得这样不好。”
“什么?开房吗?”
路迦抖了一下,“开房”这个词听起来好奇怪啊:“不是……我是说我自己。”
他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泄露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今天做得所有事都不对,不应该骗舅妈,不应该让穆温然担心,不应该哭……
他明明已经十六岁了,为什么不能更成熟一点呢,他想快点长大啊。
“路迦。”穆温然似乎叹了口气,路迦的眼眶又发热,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糟糕,又给周围人添麻烦。
可是他也好痛苦啊,姥爷去世了,他没能见他最后一面。白奕躲在角落里掉眼泪,舅妈每隔一小时就去一次厕所,回来的时候眼睛通红,舅舅也满目倦容,疲惫不堪。
路迦其实很少当着家里人的面哭,就像他说得,他还没有白奕爱哭。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没哭,只是偶尔在夜里醒来,眼角是s-hi的,喉咙干涩,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却想不起内容,他有一点难过。
“我是不是做错了?”眼泪掉落在手背上,烫得路迦说不清话,“就……很糟糕。”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很糟糕?
“没有。”穆温然坐到路迦的床上,坐在路迦的旁边,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让路迦有了安全感。
“姥爷去世了……”路迦攥紧拳头,眼泪沾在睫毛上滑过脸颊,又顺着下巴滴落,掉在手背。
这太狼狈了。
再没有人会分一样的糖给他和白奕了,不会有人用温热的手掌拍他的头,不会有人告诉他,他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姥爷是最懂他的长辈,可是姥爷去世了,他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我那么努力的装作很开心,你总是、一眼看穿我。”路迦哽咽着,“我藏得不好吗?”
“很好了。”穆温然轻轻抚摸路迦的头发,“已经很好了,路迦。”
“我就……总是哭。”路迦抽泣着擦眼泪,“明明不该这样。”
在舅妈面前路迦不敢哭也不能哭,怕舅妈会担心,怕她会就此迁就自己的情绪。
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讨喜,努力和别人打好关系,努力微笑努力打工,希望自己存在的有价值。
可是现在穆温然在这里,他就不想再笑下去,不想再假装开心,不想乖乖听话,只想告诉他,自己有多难过。
明明不应该这样。
可是穆温然在这里,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便不由自主松懈下来。
所以他才那么怕见到穆温然,在穆温然面前他会卸下所有防备,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穆温然其实并不太明白这种感情,他所处的环境他的家庭都让他无法明白这种强烈的感情。
但是他想至亲之人离开,应该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他不希望路迦难过,可是现在除了眼看着路迦哭,他没有任何办法。
穆温然不喜欢这种无力感,这让他感到焦躁,于是他伸手将路迦拥进怀里,学着路迦以前安慰他的样子,轻轻拍路迦的背。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路迦首先想到的是抬头,可他现在一定是花脸,想到这儿又把头埋下,小口吸气呼气,希望自己别抽搭。
这就好像他上一秒还说着我要长大,下一秒就像个小鬼一样扑进别人怀里撒娇。
路迦觉得自己这样不好。
可是这个人是穆温然,拥抱他给他温暖又知他情绪的人是穆温然,他下意识就选择依赖。
过了好一会儿,路迦觉得不好意思,动动脑袋想起来,穆温然却捧着他的脸低下头,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路迦能看清穆温然眼眸里的自己。
穆温然的注视太过专注了,他看着路迦,眼神深刻,似乎能吸走灵魂,让人颤栗不已。
路迦却不觉得,把住穆温然的手腕,光明正大地回视。
气氛有些微妙。
穆温然垂下眸:“哭够了?”
路迦:“……”他难得大胆推开穆温然的脑袋,蹭着床单往床头挪。
两个人隔了一小段距离,路迦盘着腿低着头。
穆温然看不到他脸上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下巴,再往上是嘴巴、鼻翼,路迦只给他一个侧脸,他看不到全部。
或许他说错话了。
沉默半晌,路迦再次开口:“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嗯?”
“就是……总是冲你哭,我在家不这样。”路迦抱着脖子,“你不要嫌我烦。”最后三个字他超小声的嘀咕。
“不会。”穆温然手撑着床靠过去,宾馆的床垫太软,他一手陷下去,唇擦过路迦的发丝,气息喷洒在路迦的耳朵上。
路迦抬手摸摸耳朵。
“没关系,可以跟我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