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和转身就跑,阮穆看他跟无头苍蝇的样子, 有些心疼地拉住他, 说道:“先别急, 今天我没开车去矿上,跟我回去,我送你去医院。”
朱清和稳下心, 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我要是没心多好?就做了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畜生,心里还舒坦。可我没出息,还是做不到,到了医院,如果要是没生命危险, 我们就走……”
说话间两人走到车前,阮穆打开车门,等朱清和坐稳,边发动车子边说道:“朱清和,这并不是可耻的事情。生而为人,最舍不下的就是亲人,你不过是被逼成这样,他们不仁你不义。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世间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绝情,就像他当初以为自己会和爸爸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当那人躺在医院里了无生息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死撑着毫无用处,照旧会难过,会不舍,因为如果没有没那个人,他就没有机会出生在世上。妈妈的离开让他痛不欲生,多年后又一个与他血缘关系最为深厚的人也要走了,繁华世界只剩他独自一人,所有的光鲜和财富都变得不再重要。
一直到死,他都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未丰富多彩过,只有灰白和遗憾,更多的是恐惧。外人之当他x_i,ng格蛮横霸道,却不知那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这样无疑是最为清净的,除了最为亲近的几个人,他对任何人都能做到公事公办,若是得罪了自己,他处置起来更不会手软。
朱清和经过阮穆的劝慰,心上那点不可言说的感觉终于消散。市里最好的是人民医院,四层楼,他们打听到人在急救室,赶紧跑过去,说来也巧,正好碰到提着热水瓶出来的姑,朱清和赶紧拉住她问:“姑,我爹他……没事吧?怎么就被捅了?”
朱玉苗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将侄子拉到人少的地方:“今早上九点就送来了,捅的不深,没要了他的命算他运气好,办了住院了,这会你妈照顾着。你怎么回来了?要我说,出这事就是他自己作的,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居然还和村里那些二流子一块堵,输了拿不出钱就耍赖,这不吵得没收住动起手来了。我刚才看了下单子上的钱,一天就不少,可真要把你妈给逼疯了。”
朱清和顿了顿,问道:“要多少钱?他再坏总归是我爹,我出了就当还了他给我这条命的恩情,就算以后不往来,我心上也没那么多愧疚。还是老样子,就当是您借给他们的。”
朱玉苗不答应:“这事不用你管,我和你大伯会解决,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还有半学期才能毕业,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除了王老师和阮穆,他投资食品厂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连姑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少家当,他笑了笑:“您别担心,我的钱够用。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正好我身上还有一千块钱,您先用着,要是不够了再和我说。”
朱玉苗还是不愿意,她说道:“说了不用你管,我们给垫了,等他养好身体,我们也有立场数落他,好吃懒做,还能没完没了?再说捅人的也应当承担责任,他也躲不了。”
朱清和想起自己上辈子因为交不起钱不得不出院自生自灭的那段心酸,苦笑着说:“万一不够用,人家让出院,耽误了治疗……姑,您就拿着吧,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我先走了,您忙着。”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能和自己的爹妈坐在一起说一说上辈子自己所遭受的全部酸甜苦辣,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无动于衷?还是感同身受?或者会觉得他可怜?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看到他们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正因为好奇,所以总是期待那天的来临。
朱玉苗只得接下来,看着那道这几年就没胖过的背影,她心里五味陈杂,只说了句:“真是作孽。”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暗处有一双贪婪的眼睛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阮穆和朱清和走出医院,问道:“不看他一眼?”
朱清和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靠着椅背,疲惫地说:“不了,其实那钱我是打算给矿上工人的,多事之秋,全撞在一块了,幸好都没事。回去吧,我想睡觉,这一天跟打仗似的。”
阮穆心疼地看他将胳膊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趁着系安全带的空隙,他快速地探头过去亲了他一下,自我解释道:“有力气讨厌我,一切都会很快过去。”
朱清和没有动,只是嘴角微微往上翘,他实在没力气去义正言辞的数落阮穆,那样子的感觉不好。除了气急败坏,只有无可奈何,他们之间的这件事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合适的办法去解决,现在他真的没有太多的力气。
等到家门口,朱清和感觉到车停顿,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下车,幽魂一样地飘进去,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饿醒的。在学校最后一年课业并不重,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累,也许是堆积在脑海中的太多事情压得他太疲惫了。
这阵子他虽然不在外面卖力气打工了,但是他照旧很忙,每天都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将本省的相关历史全都看了一遍,虽然文言文难懂,但借助字典倒还算顺利,特别是对有关清远县的相关资料更是着重看,有些东西他还会特地记录下来,以便回去再反复琢磨。
对于大多数时间活在穷苦中的他来说,他的愿望很单纯,只想要很多的钱,再不想过因为钱而走不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