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抿了抿嘴唇,然后轻声说:“别告诉汤姆,庞弗雷夫人,拜托。我不想让他知道。”
“当然,既然你这么说了。”庞弗雷夫人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她转身给比利拿来了熬好的一大杯安魂魔药,“不过我不认为——算了。喝了它,”她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干脆利落的神气,“回去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们总还有别的办法。”
比利就这样把这件事变成了他和庞弗雷夫人的秘密,然而他总觉得有点儿做贼心虚。
汤姆似乎没有发现破绽。斯莱特林级长最近忙碌得要命,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然而比利敢肯定他们宿舍一定是全学院熄灯最晚的房间。如果有人在半夜三更潜入湖底,那么他一定会发现一盏指路明灯——那就是汤姆和比利永远透着光的窗户。
《斯莱特林守则·第二章计谋》第九条说:“非关键时刻,禁忌撒谎。谎言不如模棱两可的真话。”
然而紧接着的下一条就是:“时刻是否关键,需由你自己灵活判断——如欺骗已属必要,则务必隐瞒到底。”
天气开始逐渐热了起来,湖水在窗外闪烁出一年中最清澈的波光。
房间里凉爽宜人,周末的晚上,他们常常捧着两杯冰镇南瓜汁面对面地下巫师棋。有时比利能接连赢上两盘——这情景很少见,白棋已经被黑棋暴揍了很多年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汤姆毫不留情地击溃他的防线,然后带着得意的狡黠微笑,让比利的白皇后懊恼地扔下王冠。
输够了棋后,比利会坐在床上看一会儿书,或者捉弄一下纳吉尼。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坐在桌前写日记的汤姆,那根塔夫斯羽毛笔不断发出一种催眠似的沙沙声。汤姆偶尔也会回过头来,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眨动着长长的眼睫,慢吞吞地问他:“还不睡?”
——每到这个时候,比利就觉得那该死的灵魂震荡其实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于是比利下定决心恪守守则,他三缄其口,但他也拿不准到底能瞒汤姆多久。毕竟,他室友的j-i,ng明和洞察力有目共睹。
比利的打算相当合理,直到一个意外发生在暮春的深夜。
——砰砰!砰砰!他冒着冷汗从梦里惊醒,耳膜上鼓荡着声声巨响。
比利头晕目眩地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沉重的夜色里,就像有个强健的矮人在他胸口上不断挥舞着大锤,引起他胸腔里一阵沉闷的剧痛。他觉得喉舌里干渴极了,就好像吞下了一个燃烧咒!他勉强支起身来,然后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想去找口水喝,然而在双脚着地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那几个动作竟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头晕、气短,如高烧时般沸腾的呼吸——比利实在站不稳了,不幸的是他没有抓住床柱,而是重重朝壁炉那里摔了过去!
扑通一声闷响,比利不能控制地坐倒在炉膛前。好在现在已经是不需要生火的天气,但他还不慎撞翻了壁炉上的杯子——哗啦!一杯凉水毫不留情地浇了他一头。
比利想要站起来,但办不到,现在他根本不能动,手脚都已经不听使唤。他只能痛苦地咬紧牙关,等待这股难受劲儿过去。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把汤姆吵醒,这回完了——他绝望地想着。
好像只过了几分钟,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比利头晕眼花地放下抓着睡衣前襟的手,终于开始能够顺畅地呼吸了。
然而很不对劲的是,在这漆黑的屋子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似的,除了他渐趋平稳的喘气声,整个宿舍简直就是一片死寂!
纳吉尼确实不在,这一点比利知道。这两年她已长到大臂粗细,小蛇得到许可,可以在某些夜晚和小猫头鹰维克托结伴出去放风。
——然而,汤姆呢?
比利带着一头冷汗站起身来,他颇为费劲地掌握了平衡,缓慢而蹑手蹑脚地走到汤姆的四柱床前。墨绿色的天鹅绒帷幔被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缝隙。比利深吸了一口气,极小心地掀开了帷幔一角。
他愣了两秒钟,然后手臂一扬,猛地把它们全部拉开——
床上空无一人。比利光着脚,呆呆站在两张床中间。
未来的黑魔王从不循规蹈矩,然而只有梅林才知道深更半夜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的魔咒课上。
宾斯教授那像陈年羊皮纸似的声音飘荡在教室里,那些单词句子和空气相撞,立刻崩裂成粉尘,散乱地钻进学生们的耳朵里,让每个人都昏昏欲睡。
“昨晚没睡好?”坐在最后一排,比利若无其事似的瞥了瞥汤姆,“你早上起得也太早了。”
“哗啦”一声,汤姆翻了一页他的《魔法史》,坐在他们前方的哈罗德猛地惊醒了,吸着鼻子迷蒙地四下张望着。
“是没睡好,”汤姆顿了一会儿,平平常常地说,“做梦了。”
比利摸了摸鼻子,别开目光。直到今天凌晨汤姆才回来,比利闭着双眼装睡,察觉到他掀开自己的帘子看了看,然后才走回旁边的四柱床。但比利并不打算拆穿汤姆,于是只是淡淡地问:“噩梦?”
“差不多。”汤姆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低头随便在书上做了点儿笔记,他用一种相当刺耳的讽刺语气说,“我梦见你和桃金娘终成眷属了。”
宾斯教授打断了他们的低声对话,他要求大家把上个月布置的作业交上讲台。作为教室里为数不多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