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柯认得他,他叫阿拓,十几年的秘书了。
“需要耽误您一点时间。”阿拓眯眼笑着说。
“没事,”沐柯说,“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值钱。”
阿拓朝两个女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打开了走廊边的一扇门。
在路上的一百年里,沐柯设想好了一万种和养父面对面交流的情形。门打开的瞬间,她吸了一口气,挺直腰背,一步迈进。
就算拼不过,也不能输了气势。
——房间里是满满当当的两列衣架,衣架上挂满长长短短的各色礼服;墙角垒着一摞铝合金化妆箱,一直排到天花板。落地窗边有一把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椅子,椅子前面是一面巨大的化妆镜。
“您请放心,她们的手艺很好,不会耽误太久的。”阿拓说。
沐柯还以为“耽误时间”是指养父有话要说呢。
也对,养父要对她说话,怎么能是耽误时间——分明是他对她的恩赐才对。
然后阿拓带上门出去了。两个女人帮沐柯挑好衣服,选好鞋子和配饰,把她按在椅子上做了面部和头发护理,画了一个清新雅致的妆,把她的指甲涂上半透明的珊瑚色。
“……指甲油就免了吧,我是要打游戏的。”沐柯说。
没有人搭理她,她的意见并不重要。只是她刚要拿起终端查看邮件,其中一人立刻伸手夺下,把她的终端放在旁边桌子上。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正好过去半小时,两个女人全程没有和她说一个字。
也许养父觉得自己灰头土脸地去餐会,会给他丢人,所以才送这么一套礼物吧,沐柯想。她身上穿着的是某个蓝血高定的天价小礼服,大概能抵两百套她自带的硬纱裙。
然后房门又被打开,阿拓从外面进来了。
“请。”他朝走廊伸出手;手指的方向是另一间套房,门口墙边的字幕上,滚动播放着各种语言的“请勿打扰”。
原来会面还没开始。
门的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地毯柔软得像光脚踩在沙子上,天花板被投影营造成了流动的水底;沐柯进门的时候,看到一条鲸鱼从头顶安静地游过。
遥远的房间那一头,一个男人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低头看着膝盖上的公文。天花板上落下的水影模糊了他的面容——不过沐柯本来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爸爸。”她叫了他一声,然后朝他走去。走到离他大约七八步远的时候,她停下了,正好站在客厅中间。
他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好像没听见她的声音。
鲸鱼又从天花板的那一头游出,缓慢,安然,像一座漂浮的小岛。
他终于从文件上抬起头了。
“你来了。”他说。
沐柯“嗯”了一声。
“你知道格兰伊达干的那些事了?”
沐柯没想到他会问的是这个,她的视线不由跟着水波一颤,又“嗯”了一声。
养父把文件丢到了旁边的小几上。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哪来的主意,哪来的底气要跟我竞标,”他似笑非笑地扬着尾音,“亏你想得出来——要不是阿拓收到了这比赛的参赛人员资料,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沐柯捏了捏裙摆,当他是在夸自己。
“不过,就靠这点奖金想买地球,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所以不买了,”沐柯说,“买不起。”
“怕不是买不起才不买的吧,”养父说,“我算是被你坑了这一回,知道那些白眼狼干的好事的时候,已经过了撤标时限,来不及了。”
这都算是被她坑了?又不是她假冒他的名义,去地球上胡作非为的。
“所以你之前跟我提的那几个条件,又是什么目的?”养父问。
——他不会是知道p10-19投标的事了吧?
沐柯刚要皱起眉头,想到投标时限早就过了,他知道又能怎样?
“为了帮你修复形象啊。”沐柯说。
养父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