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哽咽的,「我不是故意的……」
应昭没说话,冷冷地瞧着对方那只乱挥的手。
「没关系。」
应昭说,「反正我现在也没被你撞死。」
在乔含音的印象里,应昭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她整个人都像是软的,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没什么好值得挑剔的地方。
鸡蛋里挑骨头的办法都没办法挑出什么来。
邻居们都喜欢她,也心疼她,在应昭妈和乔含音爹死后的日子里,她们终归是被这些街坊照顾的。
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时候那些中年妇女都对应昭的妈各种唾骂,说她花枝招展不三不四,可人死了,又变成了死者为大,连对方留下的小崽子也关爱有加。
晚上做了什么菜会送一点过来。
乔含音初中那会,没有晚自习,被应昭接回家之后电饭锅里的饭已经好了。像是算准了似的,应昭的车刚拉近院子,那边肖文琦就跑过来了,喊着:「昭儿,今天……」
今天吃肉了就有个肉吃。
饺子的话也会端过来。
……
跟吃百家饭长大似的。
有时候是大人来,应昭还会跟她们聊上一会儿,乔含音从不接话。
闷头吃饭,要么就是先回房间待一会儿。
她天生就是这样,也不是没挺那些大人说她这个德行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她不服气,就在应昭面前破口大骂。
应昭很无奈,就说:「含音,你别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也不重,她像是从来不会说重话。
现在不是了。
一句话平平淡淡,没什么旁的情绪,没恨,也没爱,也没无可奈何,就像跟她没关系似的。
陌生人。
也是,早就是了。
影视城咖啡店那一次,她就冷酷无情地说断了。
录节目碰到也一声不吭,悄无声息地跟人换项目。
结束吃饭的时候也完全忽略她。
什么场合里有她,她就装作没看见。
什么叫「她一直在进步」,太嘲讽了,明明根本很不屑。
做什么都很容易的应昭,根本不会懂那种入不了戏的痛苦吧。
天赋是老天给的玩意,在她这里少分了一点,所以第一部戏她演成那样子。别人都看她的笑话,应昭还要假惺惺地说下次再,没关系。
含音,没关系的。
从小到大,这句话她听了无数次。
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没关系的,试镜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有关系的。
很丢脸啊,我的存在真的毫无意义吗。
所以我把你撞死就有关系了?
那真是太好了。
乔含音放下手,也放下了刚才的楚楚可怜。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夹板,说:「姐,我故意的,我就是想撞死你。」
她笑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有点冷。
应昭:「我知道。」
那一个瞬间,她看到了开车的人,一瞬间窒息的冷,伴随着乔含音勾起的笑容像是把她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人付出那么多年?
无解的。
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回答,时间就是这样,把你一步步地往前推,等到你在洪流中站定,回头看,会想:「我当初,怎么那么傻啊。」
可又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回头的,还是得往前走。
「你知道,你又知道!」
乔含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的头很疼,身上也疼,脸上也疼,估计会留疤吧,这一切的疼痛伴随着应昭的态度让她更加烦躁。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应昭上前一步,站在床边,她弯腰,连凑在乔含音边上,模仿着对方的口吻说话。
但复制不出这种尖利,从她口中传出来,都是一种尘埃落地的无可奈何。
乔含音对上应昭的眼神。
她已经太久没这样看过应昭了。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应昭。
应昭在她心里是一个模糊的形象,她高瘦,灰扑扑的,总笑。
没了。
别人说应昭好看,她不屑一顾,觉得应昭很一般。
她活得太随便了,随便找个地儿就能睡觉,随便吃个饭都能吃饱,随便找的朋友都那么随便。
她身上让人一点期待感都没,陈旧又死板,和那个平房是一体的。
可现在,这样苍白的日光灯下,她近在眼前的一张脸,眼窝很深,鼻子高挺,下嘴唇有点微厚,有点干,眸光有点冷。
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别人说的有味道是这个意思吗。
她还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认同。
她觉得这样的应昭不一样了,她变了。
乔含音扯出一抹笑来,牵动着脸上的伤口都泛疼她也不在乎了,她微微仰头,又凑近了一点,「那你现在让我去死啊。」
她知道应昭不敢的。
她是个胆小的人,如果想让她死,早个十几年她就可以这样。
她本来就不是对方要照顾的对象,她也知道应昭没有义务照顾她。
但她必须要让对方照顾她。
毕竟她亲爹那边的亲戚一无所有,亲妈那边也都是一地肮脏的鸡零狗碎。
只有应昭,会把她看进眼里。从她爸把应昭那个妈带回家的那一天,她看着推门而入喊妹妹的应昭,她就知道她得抓住这根稻草。
毕竟那一胡同打闹的在大街上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