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们,不会被任何人击败,他不会,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
一幕幕熟悉的景色在马蹄声响中重重后退,一个时辰后,前方已是一片荒郊野地。
两匹马自是千里挑一能日行千里的神驹,若是马不停蹄,日落前能赶上在城镇里洗上热水澡好好修整一晚。
但仇韶的忍耐显然并不足以支撑与心头刺并肩骑行一整日的程度。
他收慢速度,对牧谨之吩咐道:“在这休息会。”
牧谨之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鼓胀,像凌空飞展的翅,听到仇韶的话,他忽然微笑了起来:“尊主这是在体恤属下吗?那未免也太小看属下的体力了。”
仇韶冷笑:“体力这种东西,恰到用时方恨少,左护法放心,本尊总不会让你白走一趟的。”
敬你是白教的一条汉子,留你一身体力,不占你半点便宜,让你死的其所,死的公平。
牧谨之立刻露出几分带着沉思的表情,而后又恍然大悟的扬眉浅笑:“原来是这样啊,属下明白了。”
仇韶不着痕迹的蹙起了眉毛,不懂牧谨之有何可笑的,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笑容廉价,好像万事都能嬉笑间风吹湮灭,他不理会对方的调侃,径自下马,马通人性,仿佛是知道自己能休息片刻的缘故,欢乐的扯出舌头,在仇韶脸颊边上滋滋有味的添上了一把。
这一舔,立即将他的散在肩头的碎发一并粘在了侧脸上。
对待动物,仇韶向来是宽容大度容忍无线的,他拍拍马头:“自个去玩。”
他自然觉察到对方追随着自己的视线,牧谨之适时的为他递上手绢,“那尊主先且休息,那边有条河,属下去生火烤鱼。”
仇韶找了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他盘腿坐在树荫下,风吹木叶,午日的阳光自树梢漏下,安静地撒在他淡金色的锦绣长袍上。
牧谨之速度极快的从小溪里捞出几条肥白大鱼,捞上岸后用石块一敲,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挽起袖子开始刮鱼鳞,仇韶基本没进过几次厨房,吴凌有次看玩笑,还说过他是圣人之言没记住过几句,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倒是记得尤其深刻。
心腹大患虽在刮鱼,但他也没有丝毫轻敌之意,观察着牧谨之下手的习惯,速度,刀尖切入鱼肉的角度……
等等,他两眼微瞪,那几条明明已经被挖走了心肝脾脏所有内脏的鱼居然蹦跳了起来。
还在动!
仇韶心头一震,而那几条鱼还在顽强的挣扎,鱼眼毫无表情的看着仇韶这边,因为动作激烈,连带着腥臭的水都溅到了他的衣袍边上。
“它们……好像在动。”
仇韶委婉的开口。
牧谨之哦了声:“对啊,动是正常的,不是有一句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大概鱼也继承了这种秉性吧,怎么,尊主没烤过鱼吗?”
那几条鱼还在朝仇韶所坐的地方拼命跳动,仇韶忍无可忍,略略的撇开了头。
远门,他是经常出的,但总是一路上有人伺候着,就算是与人决斗比武,他也会先派人规规矩矩送上战帖,然后再等对方诚诚恳恳的接他们吃住,再妥妥帖帖的将对方打败,舒舒服服的回家。
像今天这样,露宿野外,生火烤鱼倒是头一遭。
原来鱼死去竟是这般境况,如果是人的话,脖颈、心腹,背后,头颅,稍有一处重伤都是即刻死亡,如果死去的人也会像鱼一样如此坚贞不屈不肯闭眼,那真是……
他顿时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虽然人在活着的时候啰嗦,但死的时候却会意外的干脆。
牧谨之此时已经将鱼串上烤架,涂上携带的香料盐巴,很快顺着轻风,就闻到诱人的烤鱼香气。
牧谨之似乎懂的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就是那种身无分文,只凭一把武器一条性命就开始闯荡世界的江湖人的生存精神,粗糙,无畏,什么都不在乎——
仇韶的视线镇静的停留在牧谨之因为挽起衣袖而露出的精壮手臂上,上面伤痕累累,是剑疤,并且下手的人功力极强,每一条伤疤用的力道都是一样的,不至于致命,但又能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疤。
配上牧谨之深瞳俊眸的样貌,应该能算得上风姿夺人。
而这里也同样风景秀丽,鱼肥水美,是个永世长眠的好地方。
牧谨之手艺是相当的不错,鱼肉烤的鲜嫩入口,鱼皮酥脆,大约是看了鱼死前的情景,仇韶吃的不快,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烤鱼的眼睛,从尾巴那块吃起。
牧谨之鱼腮帮上的嫩肉挑出来,夹给仇韶:“尊主,吃这块肉最嫩。”
仇韶抿唇不语。
牧谨之语气温柔:“怎么不吃呢?回去瘦了,秦长老可要怪罪属下的。”
仇韶哼了声,不去动那块嫩肉,继续吃鱼尾巴。
“哦……尊主是觉的鱼很可怜吗?”
看来,揣摩上意一直是牧谨之擅长的把戏,可惜,他揣中的,只是他仇韶波澜万千的心底一丁点的心意。
牧谨之这个人似乎对别人的冷漠有着视而不见的能力,男人一边吃鱼一边靠仇韶坐着的地方挪进了一步,一副这个距离好说话的姿态:“其实呢,尊主要这样想,鱼可比咋们强多了。”
仇韶:“…………”
“真的。”牧谨之朝仇韶笑,尚未灭尽的篝火将男人俊美的脸印得暖烘烘:“鱼儿们下一窝崽子,那数量可就多的去了,老人说多子多福,这样一看,鱼儿是不是比咋们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