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那些人跟上来,你想怎么说?
说什么?越描越黑的事,说它作甚。
说着,轻轻抱住默苍离,就这样用双唇蹭过他的耳畔,低语着悄悄话。雪落得很大,落满了他的斗篷。就这样被雪盖住,谁也寻找不到,似乎也挺不错的。天地间雪落无声,只有他们彼此亲近着,温存着。
小的时候,很多人都听过海里鲛人的传说。泣泪成珠,血肉复生,音容姣好,诱拐往来船只上的旅人,再将他们拖下水吞噬……
真巧呀。欲星移笑道:我们小时候,也听过差不多的故事。
哎……大家彼此彼此罢。
如此胡闹了一会,终于都在雪里冻得不行了;后面跟着的侍候人都没找到两人,兴许真的是因为身影被雪盖住了。真是自作自受。默苍离拥着他、埋怨他:平白多事。
师兄就这样,一句好话都不舍得多说。
欲星移的眼里落了雪,清凉一片。两人拥在雪窟里,真真到冷得受不住了,才次第起来,抖去身上的残雪。他觉得好玩,不住地笑。
可鞋袜湿啦。欲星移低下头看看,刚才玩得太疯,雪落进厚厚的冬靴里,被捂得湿透。鞋袜湿了,走起路来就难受多了,脚下又沉又重。
——就只好一步一拖的回了风雪亭。大雪天湿了鞋袜,没有比这更加难受之事了,脚下越走越重,外面结了冰,里面的湿袜子冰冷一片,冻得人脚趾发麻。
默苍离叹道,也真是没见过比你还多事的东西了。鲛人都这样吗?自己作出来的事,都要托别人料理的……
他这样说着,把欲星移背了起来。那人在他背上,撑着自己的斗篷遮挡风雪,抱住他的脖子。还不如自己下来走呢。欲星移说:师兄又背不稳。
就算这样说,他不放下,他也不走,如此回了风雪亭,一路闲闲说笑。
侍候人们都在雪地里找,也没人注意这边两人已经回来了。默苍离和他坐下,将湿了的那只脚放在自己膝头,解开了系带,褪了冬靴。里面的绵足袋也湿透了,绣金鸦头下面露出脚趾的样子。脚趾被学长窝在掌心,分明没什么,却是说不出的亲近。
“我的脚趾没知觉啦,说不定冻麻了,然后就被冻掉了……你可别动,万一被弄断了,以后变成鱼尾都要少一片了……”
那白袜子被雪水浸得冰凉,又被手捂得暖了起来。默苍离问,这样可有知觉?欲星移还是摇头,笑着说没有。
默苍离叹了口气,眼中有些惋惜,“既然这样,唤医官过来,将冻得坏死的地方切了如何?”
那人啧啧两声:我冻坏的就是脚趾,切就切了,你的心也早冻成冰了,一同切了吧。
说着,手掌下的脚趾就动了动。他道:这就好了呢。
默苍离略笑,替他将袜子的系带解开,再褪下袜子,湿透的棉布贴在足上,将肌肤捂得晶莹,自白布下缓缓滑出来。他双手捂住那人的右足,直到足底起了暖意。
四下无旁人。但欲星移想起那日自己午睡时的事情,环顾片刻,苦笑道,你下次在屋里这样,可看着门缝外。
那人低头,用袖角替他擦去足上的雪水,道,谁会管。
他说,鸿儿大抵偷看到了。上次他学你样……
默苍离嗤笑。心道:那孩子才几岁,早慧启了蒙,背得几段课文,哪懂得什么……故而也不以为然。
幕三十九
说是最近就要起驾离开尚贤宫了,太子殿下还发了一场脾气,把欲先生送的那套白水晶笔山给砸了。
已经快十四日,还这样闹,默苍离都不管,任由他拖下去。正月初,几场大宴后,欲星移就受命回海境任职,尚贤宫里只留下几名年轻的九算辅佐,默苍离在继位前提出的改革,似乎又成了一场天真的玩笑。
凰羽探亲后留在羽国,并未归来。尽管尚贤宫内表面上听命于钜子,实则整个墨家仍然处于钜子和羽国的博弈中——这就是非正常继位带来的恶果。以非常手段成为钜子,就必须有承担这种恶果的能力。
上官氏所策划之事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利用兵力武力进逼墨家,控制钜子之位。这种事,过往也曾经发生过。目前还不知羽国的上层对此了解多少,但让她奉命带太子回去,或许就是某种征兆。羽国的高层正在渐渐撤离尚贤宫,风雨欲来。
对墨家而言,这是风平浪静到近乎于死寂的一年。苗疆尽管有动乱,但是钜子收到御兵韬的书信后,就全权交由他处理。回到海境的欲星移一年内毫无消息,海境与人界隔阂,一旦归去,或许便是死生不复相见。
故人如此散去,包括钜子的母亲。夫人是在第二年初春病逝的,对外说是病逝。钜子回去侍疾,在故居住到开春。之后的大礼、丧事不论,恐怕还要滞留许久,门派内无人住持,默苍离就说,将会指派一位代钜子。
也没有明说指派谁。一般来说,就应该从留在这里的九算中选一位。
而这对墨家来说风平浪静的一年,对羽国而言却是惊涛骇浪。
羽国开始兵力调动、凰羽不归、上官氏护送太子起驾。起初,墨家只是感到上官氏企图用兵力控制这个古老的派门,但就在这之后不久,羽国中宫突然薨去,宫中动荡。
原先的行军路线在那年的雨季被洪水冲没,上官氏改变了出兵路线,让兵力通过京城,攻打尚贤宫。
仿佛是一个精准到了极点的棋局,她发书出兵的第二日,流言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