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迿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几乎都失传了。”

原来,当年他们的先祖留下的手札上记载当年遭难皆因怀璧其罪,其后的百余年都严禁族人修习术法。需要口耳相教的术法在那一代先祖过世后全都失传了,而那些正是方术中最为精妙的部分。后来又过了许多年,族人开始担心那些祖先留下的术法就此彻底失传。于是每一代都会挑选几个资质上佳的孩子来修习方术。方术与其他学问不同,仅靠阅读那些战乱中保存下来的残卷就能修习的并不多,而为免再招来杀身之祸,族中定下族规,除了趋吉避凶的占卜祭祀之术外全都只可修习,不可使用。结果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心甘情愿费尽心力去钻研这些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于是方术也就渐渐失传,历经数百年,便成了现在这样。

“那真是可惜了……”慕容黎虽觉得有些遗憾,却也有些庆幸,如今他是中垣大国之主,若传说中的方术师部落还在,那些骇人听闻的术法还在,他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忽然又想起一事,对封迿问道:“不知先生此来为何如此急切?非要现在面见本王呢?”

“原因有二,其一是,有人正在寻找当年的藏尸之处,不知究竟意欲何为。其二是……星铭易主。”

“星铭易主?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星铭并非那八剑纵尸法器之一,而是专门铸造来摧毁法器的,它与八剑虽是同源而生,却是相克的,若同为一人所有,恐会引来祸事。况且星铭是有灵性的,它很久以前便落入天权王室手中,一直被当做国主信物代代相传,已与天权王室血脉相生相系,若随意易主,只怕它会……”

“它会如何?”慕容黎追问道。

“敢问国主……是如何从天权王手中得到星铭的?”

“月前天权与瑶光开战,本王与那执明王交手之时夺得的。”慕容黎想了想并未说实话。

“星铭与天权王室血脉相生相系数百年,被国主强行夺了来,恐有噬主之危。”

“那……若是天权王自愿交给我的呢?”

“若是那样,国主只要不用它攻击天权王室,噬主之危可解。要让它另认新主是不易,不过国主若只把它当做一把普通兵器,它认谁人为主其实无甚要紧之处。”封迿嘴里答着话,却并未将这话当一回事,毕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剑还真是那天权王双手奉上的。

“先生方才说有人打算再次施展禁术,可知是何人?”

“应是其他幸存方术师部落的后人。”

“先生又是如何知晓的?”

“数年前有一日波灵忽然有所感应,琴身剧震不已,而我也莫名感到胸口绞痛。当时我也曾暗中命人查访,却未有任何发现,便罢了。可大约一月前,波灵又有异动,占卜得知,有人在利用法器追踪当年的藏尸之处。”

慕容黎觉得这情景似乎似曾相识,追问道:“数年前……先生可记得是哪一日?”

“大约是天玑亡国前后。”

慕容黎立刻想起,遖宿攻破雎炴城那日,天玑亡国,齐之侃横剑自刎,他手中的燕支便震动不已,心口以及剧痛难忍。

“先生恐怕是误会了,那日本王亦有此感应,只是那并非有人在施术,而是有人自尽了,当时本王就在当场,亲眼看着那人横剑自刎,而后燕支和那人所持宝剑均发出异光,随后便感到心口剧痛。”

封迿只觉这实在是太过凑巧,忍不住问道:“哦?敢问那自尽之人是何人?”

“已故天玑国上将军,齐之侃。”

“国主可知他所持的是何剑?可知其生平?”

“他所持之剑名曰千胜,生平……只知他官拜上将军之前,是天玑王的贴身近侍,再之前,是铸剑师,在山中隐居。”当年天玑王慧眼识将星的佳话在民间广为流传,然而后来却被有心人暗算,这佳话便成了笑话,天玑王捡了个煞星回来,自己亡了自己的国。

“铸剑师?原来如此。”

“先生何意?”

“八剑之中,千胜、噬月均已毁损……”

“等等,据说千胜乃是齐之侃亲自铸造的,怎会是传说中的八剑之一?”慕容黎忍不住打断封迿,齐之侃名扬天下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那出神入化的铸剑术,据说千胜削铁如泥,对敌之时不论何兵器与之相击均被一剑斩成两节。六壬传说从何时而起已不可考,但齐之侃的佩剑确实他自己铸造的,如何会与数百年前的传说有关。

“千胜本就是八剑之一,只是在先祖留下的手札上记载,此剑已毁损,想必是齐将军重新铸造修复的,只是数百年前的铸剑术所铸之剑,不是寻常铸剑师能够修复的,不知此剑可在国主手中?”

“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封迿解释道:“这些法器也算是血亲,气息相似,封某身为侗鸣后人,虽学艺不精,但现在离得如此之近,也能识得这些法器的气息,依封某看,慕容国主手中恐怕不止有燕支一件法器,且……星铭也在这附近,我猜的可对?”

“方夜,去把千胜取来。”慕容黎吩咐道。

片刻后,方夜将千胜呈上来,慕容黎接过递给封迿。

封迿抽出剑,只觉剑刃倒映的寒光几乎刺疼双目。指尖在一寸寸剑刃上敲过,发出一连串“铮铮”之声。慕容黎不大懂剑,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封迿双目却泛起了湿意,叹道:“没想到竟真有人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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