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陆妈妈问:“饿不饿啊?”
陆饮冰摸摸肚子,可怜兮兮道:“饿,中午就吃了一点点。”
梁舒窈笑着插话道:“冰冰,那我去给你做晚饭啊。”
陆饮冰还没回答,陆妈妈就提前答应了:“你穿的这衣服,小心溅到油,弄脏了不好洗。”
“我会的,敏姨。”
陆妈妈给梁舒窈整了整领子,又非常自然地给她理了一下落下来的长发,梁舒窈冲她甜甜一笑。
陆饮冰:“……”
这个家到底谁才是外人。
陆饮冰认为自己和妈妈的母女亲情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妈,妈,妈妈!”陆饮冰朝陆妈妈的耳朵里吼道!
“干吗?”陆妈妈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看向厨房的眼神,转为看她,“妈不是在吗?你妈这把年纪了,禁得住你这雷霆狮吼吗?”
“妈你看看我,”陆饮冰重重地哼出一口气,把她母亲的肩膀扳过来对准自己,某种情绪在积聚着,语重心长道,“我才是你亲女儿,你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数十个小时的疼痛生下来的千金,你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啊。”
陆妈妈惊讶地望着她:“你听谁说的这胡说八道,我剖腹。”
“……咱甭管剖不剖腹,你就说我是不是你亲女儿吧!”陆饮冰跳过这个话题,直截了当地问道。
“还真别说嘿,该不会和舅舅家抱错了吧?”陆妈妈上下打量她一番,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我越看你越不像我亲女儿,咱老陆家基因这么优秀,怎么生出你这么shun的女儿来?”
“shun是什么意思?”
陆云章闻言扭头解释:“天津话,就是长得丑的意思,是你梁表姐教她的。”
“我长得丑?”陆饮冰指指自己,忿忿不平。
“丑。”陆妈妈端详完毕,道,“是真丑,全家最丑。”
“年底我新电影送上去审批的时候劳驾您给我毙了吧,免得在银幕上丑得辣人眼睛。”陆·全家最丑·饮冰扯了扯身上并不存在的包袱,环顾四周,眼里浮现出真切的哀伤,叹息道,“这个家容不下我了,”一手紧握拳头,振奋道,“从今往后,我小叮当要四海为家!”
她倏地扭头,叫一声,眼眶湿润:“爸。”
陆云章一只手遥遥伸向她,也热泪盈眶:“诶,女鹅。”
陆饮冰“噗——”忍不住笑出声,骂了一句“烦人你怎么不按剧本走”,然后敛起笑容,悲愤道:“您要多保重,待他日我功成名就,必将您救出火海!”
“女鹅!”
“爸比!”
陆云章抹抹眼眶,卷起报纸作八一起义姿势,遥望吊灯:“你放心去吧,爸爸会照顾好自己,不畏强权,不畏强暴,誓死捍卫自己的贞洁!”
“爸!”热泪迎风飘洒,陆饮冰嘴里“咚咚”了两声,装作磕了两个大响头,旋即起身一步一回头,走到门口,一甩头发,“我,走了!”
梁舒窈本来在等锅里的水烧开,然而门外已经演起了大戏,忙不迭地跑出来,倚门框上观望,乐不可支。她深深觉得,陆表妹放弃留学毅然踏进演艺圈一大半是她爸妈的锅,一家子戏精。
陆饮冰离家出走一秒,又走回来了!
“禀天公,我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注]谁知那亲爹,他把那后娘娶。后娘霸道不讲理,害我妻儿囚我爹,占我大屋夺我田……”陆饮冰边打着节拍唱边进门,“好在而今十载过,我已立业有功名,今次儿,便要将那旧债讨,让那后娘悔万千、悔万千!”
唱罢,陆饮冰叫:“金科状元到!”然后她自己扶了扶头上纱帽的贴金立翅,款款上前。
陆云章立刻闭目倒在沙发上,陆妈妈快步跑向沙发,和陆云章躺在一起。
陆饮冰见家中狼藉满地,大惊失色:“爹!”
陆云章在她怀里艰难地睁开眼,指向厨房的方向,两眼翻白,嘴唇翕动:“凶、凶……”
头一歪,过去了。
陆饮冰凄厉地喊道:“爹!”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凄凉呼喊,极具爆发力,饶是一直围观图乐子的梁舒窈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红了眼眶。
陆饮冰浑身颤抖,躬身埋在陆云章身前,手指发着抖,摸他的脸和额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哽咽地喊:“爹!儿回家了!你看看儿啊!爹啊!”
女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陆妈妈从装死中睁开眼睛,眼圈发红,不满道:“打你进来,就没往我这看过一眼。”
陆饮冰:“你不是说抱错了吗?”
陆妈妈:“嘿你——”
陆饮冰扯了两张纸巾抹眼泪,“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今儿就演到这里了,在剧组每天拍戏,回家还得陪你们演,真行!就我这一场哭戏,你们知道得收多少钱吗?”
“多少钱你爸给。”
“我说笑的,又没真要钱,小时候哭了那么多场免费的了,大了收钱多不好意思。眼药水在哪,嘶——我眼睛有点疼,爸你衣服上是不是有针扎我了。”
陆云章笑着拖长调“嘿!”了一句,“还赖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