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李小寻抗在肩上,轻轻一跃,雷霆闪电般离开了这修罗炼狱般的船舱。
学徒从裤腰带上解下钥匙,骂骂咧咧地打开门,房间里只余下那股子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他带着他上了岸,用一块布掩饰住他幻化的不那么标致的人腿,在沿岸的客栈开了间房。
李小寻被那人放在客栈的床上,他不能说话,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人,眼中滴溜溜滚出泪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欺负你。”男人微微一笑,解开了噤声的法术。
“为什么……我要回去!”
男人不以为意,傲慢地笑笑:“你以为你留在船上还能做什么?报仇吗?无非是再搭上自己一条命罢了。”
李小寻对他怒目而视,恨道:“那是我的事!爹爹和妈妈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懦弱。”男人背手立于窗前,若有所感道:“人鱼,你以为死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此时李小寻年幼,哪里懂得这么些大道理,他浑身被法术禁制着不能动弹,只能在床上大吼大叫,试图用各种方式激怒这个人。
男人人也不恼,就这么在桌前饶有兴致地听着他发疯,时不时还喂他喝一点水,滋润小人鱼冒烟的喉咙。
李小寻闹了大半晌,终于是精疲力竭,含着眼泪就这么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他听到那人对自己道:“等船一离岸,你身上的法术就会自动解开。你好好睡一觉,床头有吃的。”
这个人要走了吗?他心一软,终于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人怎么会没有名字?你不要骗我。”
“这件事倒是没骗你。”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眸中流传着惊心动魄的光,道:“因为我不是人。”
李小寻语塞了,这人身上明明没用妖气,他只当是男人欺负他年纪小,随口搪塞,并未往他处想。
李小寻一直没睁开眼睛,窗外有风拂过,月光如霜,宁静地洒在床前,他便知道,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李小寻如约醒来,他攥着年轻人留下的一条小鱼干,失魂落魄地跑出了客栈。
从此,他一路追寻那个人的下落,可年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三百年,他再也没见过那个黑衣的年轻人。
李小寻想找到那个人,这也成了他活下去的意义之一。
当十九岁的少年出现在水边,李小寻的心中激动又迷茫,少年看上去太年轻、太青涩了,并且,隔了三百年,他已经快忘了男人当年的模样。
林曜本以为这个梦到这里便结束了,没想到画面一转,又回到了海上。
那个黑衣的年轻人驰骋在浪尖,只见他步法灵敏地移动,足尖轻轻一点,手中的长刃猛地刺下去,“噼啪”一声,再一扬手,剑上刺透的人头便被带出水面,甩出一长串血珠。
年轻人剑下的是一只人鱼,从头到尾椎骨,都被这把剑像穿肉串一样捅了个透心凉。
人鱼还未死透,含恨的眼死死地钉在男人身上,嘴巴一张一合,像在对仇人发出怨毒的诅咒——可它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
“呵。”男人轻蔑地笑笑,险恶地擦掉了手上的血沫,反手把人鱼的尸体甩在了甲板上。
少年满头大汗地从沙发上醒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楼下的玉兰树在墙壁上投下婆娑的树影。
林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往事,在这个梦里,他甚至来不及为李小寻的童年感到太多波动。
因为,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在梦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竟有着和自己九成相似的容貌。并且那人手中的那把剑,就是楚舆用的龙泉剑!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牵引?
李小寻如果知道,自己苦苦找寻的恩人,就是手刃人鱼一族的仇人,他又会是什么滋味?
他不愿将这个梦告诉任何人,倘若真像李小寻说的那样,自己不就成了罪人么?
这些线团般的谜题,着实超过了林曜十几年来全部的见识和阅历。
他将头像鸵鸟一样埋在膝盖上,如同入睡般陷入了沉思,许久未动。
身旁的楚舆仍在熟睡,呼吸悠远绵长。
墙壁上的时针滴答转动不停,林曜终于抬起头来,目光闪烁而脆弱,他似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那般,慢慢地靠近这个人,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嘴唇印在了年轻人刀削般的薄唇上。
万籁俱寂的黑暗中,小猫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睁大了惨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第37章 片场有鬼
5.0
别墅里回荡着马勒的第一交响曲《巨人》,佣人蹑手蹑脚地跪在台阶上擦拭着一块小小的污渍。
“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响动打破了交响乐的慷慨恢弘,佣人瑟缩了一下肩膀——还有半个小时,她就可以下班了,她不愿听到那些她不该听到的事情。
关心澎用手捧着脸高声大哭,一头卷发凌乱地挡在脸上,与她平时甜美精致的形象大相径庭。
经纪人递上手帕,被女人狠狠一巴掌拍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楼梯口道:“那谁,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