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过继了之后,林彦思的任何事情都不再关五房的事,等于他彻底甩开了包袱,也不用背负不慈的名声;
二来,林彦弘既然来信数次,那就是对此事十分看重的意思,若他们这边拒绝了,倒是得罪了这位新晋探花,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想去,林彦礼决定“顺水推舟”地接受,支持林彦弘的决定,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有个什么事情,也好想办法求林彦弘。
三房是林丰的本家,自然对林彦弘的提议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族里其他几房对这件事的态度,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长房的东西也不会留给他们,但林彦弘能带给族里的好处,却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
所以,又有谁会去得罪林彦弘,表示反对呢?
带着这些“表示支持的回应”,林彦弘在面对林穹德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压力了——就算林穹德再怎么盛怒,最后都无力回天。
不能改变结果,但却可以让过程变得艰辛。
林彦弘知道林穹德是个什么性格,所以已经做好了正面交锋的准备,
林佟氏的死,让林隽守孝三年,无缘这一年的春闱,几年间变得阴郁不少。
林穹德看林彦弘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方面觉得日后可为林隽助力,一方面又有些难言的不快,所以对林丰也愈加苛刻起来。
他原本打算趁这两年为林彦弘定下一门亲事,就像当年林佟氏拿臻夫人控制住林丰一样,拿捏林彦弘。
但事情还没有开口提,就被林彦弘这突如其来的一笔气得暂时忘记了之前的腹稿。
“胡闹,彦思的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怎么会允许这件事。”
“彦思在哪而会过得比较好,若五爷爷泉下有知,应当能够知晓,”
林彦弘有条不紊地道:“既然一家写不出两个林字,那彦思留在五房,和过继来我们长房,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穹德怒言:“你父亲正值壮年,又有亲生的儿子,为何要……”过继一个侄子……
他话刚说了一半,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看了一眼默默站在旁边的林丰。
——若说过继的不如亲生的,那不是明着表示,林丰在他心里不如林隽吗?
林穹德看着这个已经不年轻的长子,看着他二十多年如一日恭顺谦和的姿态,不禁想起了一些已经尘封已久的回忆。
那个时候,他和林佟氏未有子嗣,因着身边的侍妾和通房也一无所出,林穹德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原因。
过继弟弟的儿子做嗣子,是唯一不让长房绝嗣的办法,当没有了指望的时候,这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林丰是林穹德亲自挑的,自然挑得是顺心顺意的,连带着林佟氏也挑不出毛病——这就是他们下半辈子的指望了!
一开始,林穹德是将林丰当成唯一的儿子,自然非常在意。
他像现在对林隽一样,关心林丰的生活,督促他的学业,抚养他成人。
如果不是老天捉弄,也许他们现在也跟旁的父子一般,父慈子孝,一家人和乐融融。
但现实没有如果……林隽的出生,让一切都变了。
或许应该说,是林穹德和林佟氏变了,而林丰,却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柔纯良得有些懦弱的儿子。
当然,这一点,林穹德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他表面上对嗣子和儿子一视同仁,但潜意识里也赞同林佟氏的话……还是亲生的,贴心。
林彦弘听林穹德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见他看父亲林丰,顿时冷了脸,还没等他反讽回去,父亲林丰却忽而开口说话了。
他先是对林穹德行了一礼,然后温声道:“父亲,彦思自懂事起就在我们身边,与我们自是亲密,如今他还小,尚没有感觉,但时间久了,客居伯祖屋檐之下,难免会心生不安。既已有父子兄弟之实,何不干脆占了父子兄弟之名,安了彦思的心,也安了我们自己的心。”
林穹德看了他许久,才语气沉沉地问道:“若他将来与彦弘和彦兴争,你当如何!”
林彦弘闻言,抬头看向林穹德——这个问题诛心至极,他竟然当面问父亲,实在可恶!
彦思过继之后,虽是记在林齐氏名下做了嫡子,但他有一嫡一庶两位兄长,等他长大,再去想什么争不争的问题,其实已经不是问题。
林穹德真正想试探的,其实是林丰自己的态度。
林丰也是过继的,却阴差阳错成了嫡长,如今与林隽相比,他自然占了些名头的优势。
林穹德百年之后,照理说林家长房的东西,巨大多数要给林丰,只有少数会分给林隽,也同时会将他分出去。
林佟氏之所以要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所有的东西,只是她贪心不足,又太过狠毒,为了拿捏林丰放进了一条毒蛇,到头来自食恶果,命丧黄泉。
林穹德没有他那般明显,却不是没有这个意思。
尤其是看到林彦弘少年得志,而林隽却因为无缘科闱而郁郁寡欢,林穹德就更生出不满来。
林穹德非常清楚,就算自己再怎么强压,林彦弘羽衣益丰,已经无法控制。
所以他要让林丰表态——他拿捏不了林彦弘,但却拿捏得了林丰。
此时,林丰也抬了头,看向林穹德:“父亲,彦思该有的,儿子自然会给,而他不该有的,儿子也不会给……不过儿子相信,他不会去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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